第60章

  “别计较了。”
  泠川摸了摸他的脸,顾时别扭地把脸撇到一边去。
  “反正人也已经放走了,你实话跟我说,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泠川顿了一下,说道:
  “她进来是为了给我送一封信,但是她因为害怕,已经把那封信销毁了,我根本就没看见里面的内容,于是就嘱咐她回去告诉秦思昭,叫他以后好好当官,为朝廷效力。”
  泠川绝无半点虚言。
  “到此为止,别让我发现下一次,下一次决不轻饶。”
  顾时的声音有些发抖。
  “知道了……”
  泠川若无其事地说着。
  “你得付出点代价。”
  顾时皱着眉头,双眼里满是幽怨。
  “先欠着,等我生完孩子再还吧。”
  泠川故作亲密地亲了亲他的脸,顾时不消气也得消气了,只觉得心里委屈。
  这天下惧内的男人并不少,可是他都已是九五之尊,还是只敢对着自己的妻子生闷气……恐怕上下两千年也找不出第二位来这样的皇帝了。
  进来的时候他还气势汹汹地拉扯着她,一起出来的时候又格外的心平气和,顾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影卫站在书房里等着,开口问道:
  “陛下,您确定要放了那个宫女吗?”
  顾时沉着脸色,刚要开口,就被泠川狠狠剜了一眼,只好改口说道:
  “算了,放了她吧,误会一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属下遵命。”
  泠川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顾时觉得她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有一条听话的好狗一般。
  顾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满是怨怼,她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就罢了,竟然也不想想该怎么弥补他。
  姜九州是个实心眼的汉子,每日只精进武功,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懂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老老实实地走到地牢里,打开大门,把黄杏放了。
  “姑娘,你是这次运气好,遇上我了……没遭太大的罪。”
  “多谢大哥照拂。”
  黄杏脸上还有泪痕,规规矩矩地对着他行了个礼。
  姜九州一个大老爷们,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实在是下不去手,不过是做了做样子。
  黄杏被阳光刺得不禁闭上了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地走出了这道沉重的铁门。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迈开步子的脚,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便走了,泠川竟然轻轻松松地就保下了她。
  她真的没想到泠川说话竟然这么算数,看来她在顾时面前颇为得脸,他能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这绝不是一个玩物的待遇。
  她转身看了一眼优雅宁静的宫闱,几个宫女说说笑笑地走来走去,神态轻松自然。
  上一任皇帝在世时,百姓们对皇室闭口不谈,见了官兵便绕着道走。
  如今宫女的待遇提升,皇宫已经变成了要托关系才能进得去的地方,城里稍微有些脸面的中等人家都想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去当差。
  顾时显然不是残忍的暴君,也不是把泠川当成一个玩具囚禁起来,日夜磋磨。
  她真的愿意抛下这一切荣华富贵,跟秦思昭远走高飞吗?
  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同秦思昭开口。
  她不想挑拨离间,更不想让秦思昭真心错付,空欢喜一场。
  黄杏心思杂乱,回到了秦思昭府上,他早就准备好了几本医书,打包好了放在桌子上,打算送给她当做酬劳。
  “黄杏,把这几本书都背下来,你以后就能当女医了。”
  她拿起了书,点了点头。
  确实,她并非恋慕着秦思昭,而是想要像他一样帮助别人,她也识字,也许当个女医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牢牢抱紧了书本,想起自己刚才还被影卫扣留,不由得一阵一阵感到后怕。
  “秦公子,我被影卫抓住了……”
  “什么?”
  秦思昭被瞳孔收缩。
  “秦公子,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招!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信没送到……是泠川做主把我放了。”
  她踌躇着,不敢看秦思昭的眼睛,把脸撇到一边。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思昭只惊慌了一瞬,又快速地冷静下来。
  “说吧,没事的。”
  “我觉得泠川和那个男的关系其实挺好的……他好像什么都听她的。”
  黄杏想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但是她实在不擅长打太极,低着头小声说道:
  “她似乎在宫里也没受什么委屈,什么都有,真的愿意抛下他跟你走吗?”
  秦思昭早就胸有成竹,只淡然一笑。
  “无妨,选择权在她,若是她爽约,我便辞官独自去周游四海,再不打扰她便是了,只要她幸福就好。”
  但是他知道,她不可能爽约,那枚药她一定会吃。
  第54章
  黄杏默默说道:
  “秦公子,只希望您到时候不要太伤心……我觉得那个男的是真心喜欢她呢。”
  “不用担心,我当然知道,你也趁现在赶紧出京,避避风头吧。”
  他当然知道顾时迷恋着泠川,如果他不是对她有情,那现在只会有两种结局,第一个结局是顾时干脆给他们二人赐婚,皆大欢喜。
  第二个结局就是愤怒的顾时直接把他杀掉。
  既然两个结局都没有发生,那只能证明顾时爱她。
  “秦公子,你不害怕吗?”
  秦思昭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秦公子您现在随时都有性命危险,您原本的未婚妻在宫里不仅性命无虞,甚至还活得很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
  黄杏皱着眉头问道。
  秦思昭轻笑了起来。
  “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可真是问住我了。”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
  “如果没有荣儿,我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至于值不值得,从来就没进入过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黄杏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种根本无法理解的感情,以至于被震慑住了。就像是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见证了海啸一样。
  她愣了一瞬,不再尝试去感知这朦胧宏伟的感情,只快速地放弃了理解秦思昭。
  该报的恩情她已经尽数报过,回去默默收拾了本就不多的东西,准备出京了。
  秦思昭望向窗外,旁人不懂也是正常的,有些事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他丝毫没有把黄杏的质疑放在心上,只要荣儿能理解就足够了。
  陶金荣不是一个虚幻且美丽的影子,不是一道误入船荫的洁白月光。
  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就算顾时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的爱变作一道枷锁,可终究是无法用爱去绑架她。
  她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会为此负责。
  陶金荣就是这样的人,单方面的爱是捆不住她的。
  秦思昭的想法一点没错,泠川兜兜转转地走到梳妆镜前,想把那一枚假死药转移到更安全的位置上去。
  虽然说这样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黄杏被抓一事吓着她了,她开始觉得放心不下。
  她从梳妆柜里翻出来了一个西域进贡的项链,里面有一个小暗扣,轻轻一按,吊坠上的宝石就会弹开。
  虽然不知道工匠把一条项链设计成这样是为了做什么用,但她知道自己可以把假死药从毫无防备的瓶子里拿出来,转移进这个更安全的暗扣里,贴身携带。
  她直接拿起了那白色的小药瓶,胸有成竹地把它顶端的盖子打开,眼前已经看见了它被安静踏实地放进吊坠里的样子。
  只是她的鼻子觉得有些古怪,盖子已经打开,鼻子却没闻见药的气味。
  她把药瓶拿到眼下一看,里面只是一个手指大的黑洞,拿到烛火下面,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把药瓶晃了一晃,里面空荡荡的。
  泠川心里一凉,直接把那小药瓶倒扣在掌心里。
  什么都没有……
  她神经质地使劲把小药瓶甩了又甩,用那漆黑的洞口去怼她的掌心。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假死药到哪去了!
  泠川一下陷入了过度的慌乱,她两膝发软,直直地摊在了地上,她穿的罗裙也跟着她轰然倒地的身子一起散开,像一朵被揉散了的月季。
  她觉得有人往她的耳朵眼里丢进了一条爆竹,又在她的两耳之间把这爆竹点燃,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泠川紧紧握着那小瓶,用力晃了晃,反复检查几次,确认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只能绝望地把那白色的小瓶丢到地上。
  意识到假死药已经彻底不知所踪之后,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不顾身子,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查地毯的每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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