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叶渡渊手指成拳砸在桌上,青筋无法遏制的凸起,怒意横生。
  那日叶渡渊让人循着两城之间的官道往返,细细询问路边的店家和小贩才找到一丝端倪,顺藤摸瓜地找下去就抓到了叶执的残部。
  得知了叶执的死讯和楚云峥被辽族可汗带走的消息。
  虽说逝者已矣,功过都该一笔勾销,可存了以疆土和百姓安危换取私利的心思,就是滔天的罪过,不可原谅。
  叶渡渊修书一封回临城,让族老开宗祠将叶执一脉逐出叶氏,以免玷污了叶家百年守土卫疆的清誉。
  而这两日在汗王宫,楚云峥除了不被允许出殿门,其他的一切都比照可汗的规格给他,没有半分亏待。
  而每一个进来的宫女或侍者都会状似无意地偷偷看他两眼,眼里充满了探知欲,这还是可汗第一个带回宫的人,还是个男子,怎么能不好奇呢!
  耶律璟从来都是笑着默许,不加阻拦。
  倒是楚云峥受不了这种目光,“你要放任这种流言到什么时候,这样的名声于你也是有害而无益吧。”
  断袖之癖,因贪恋床笫之事而有误早朝,这全然是昏君之举。
  可耶律璟半点都不急,也不太在乎名声这个事,“应该快了,等叶渡渊来了,这场闹剧就能结束了。”
  “没办法,只要在燕都,出了宫门,本汗的一举一动就全部在萧柯的监视之下,我没法出去找人,至于叶渡渊怎么进宫来找我,就看他的本事了。”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换谁都忍不了,这是明谋,故意诱他上钩,而就算知道有诈,叶渡渊也只能乖乖咬钩,被自己算计。
  白日里,他俩打了一架,碰坏了半殿的东西。楚云峥压抑了几日的火气终归在某一刻达到顶峰,忍无可忍。
  拳拳到肉,招招不留情,两人也不拿武器,就这么近身肉搏,外面人就听着里面的响动异常激烈。
  门口值守的侍卫都面面相觑,这白日宣淫,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而不成体统的两位,一位身上多了几处淤青,另一位干脆唇角都是青紫。
  “嘶。”耶律璟摸着唇边的青紫,“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让本汗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多少年没人能让他这么狼狈了,就是耶律鹤山晚年的时候与他意见相左,都不曾往他脸上招呼。
  楚云峥坐在床榻边喘气,活动了几下手腕,“不是你说,都是情趣的吗?”
  这话是耶律璟故意说给萧柯听的,当不得真,偏偏有人睚眦必报。
  虽然他的声誉不怎么重要,可既要毁他名声又要算计阿渊,那就不可饶恕,必须付出点代价了。
  顶着这副尊容,这下是连耶律璟都不出门了,“行,咱俩就在这儿待着吧。”
  华灯初上,夜幕将至,楚云峥用了一整碗山参炖野雉,还尝了辽族特有的酪浆。
  全然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
  一连睡了两夜冷硬的房梁,就算是耶律璟年轻力壮都有些受不了,再加上下午打的那一架,他残存的那点恻隐之心,这会儿算是消散干净了。
  把软枕扔到石床的另一侧,耶律璟仰面躺倒,不去管楚云峥什么动静。
  三米的床,不横过来睡,谁都碰不到谁。
  而楚云峥和他打这一架,解气是解气,可身上却乏得厉害,心口还一阵一阵疼。不想在旁人面前示弱,他就蜷着身子默默忍,大不了疼昏过去,也不致命。
  房顶之上有瓦片被踩踏后碎裂的声音,楚云峥昏昏沉沉不曾察觉,耶律璟却是第一时间感知到,坐了起来。
  这不是来了吗?
  一身夜行衣的人影出现在床榻边,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屋内的局势,并没有传闻中的香艳。
  叶渡渊的剑已出鞘,直取耶律璟的面门。
  耶律璟偏头躲过,拿起一直放置在床边的剑,回身去迎,剑身相撞发出“诤”的嗡鸣。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竟是平分秋色。
  这样的嘈杂,楚云峥即便是不清醒都知道不对劲,睁开痛到失焦的眼眸,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背影。他下意识唤了声“阿渊”。
  这几乎轻到听不见的气声,分走了叶渡渊灌注的心神,也正是这一秒的分心让耶律璟抓住了破绽。
  几乎是同时,耶律璟的剑就架在了叶渡渊的脖颈之间,不过没用刀刃,而是用刀背代替。
  楚云峥看到的瞬间就尽力撑起身体,想去帮忙,可还没等他动,门外就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大汗,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第58章
  擒风一直守在门外, 听见里面的动静没敢第一时间推门,只在分辨出兵器声后才出声问询。
  知道外面有人,叶渡渊的眸光微凛, 低头撤身避开刀刃, 退后两步。
  他的人并未冒险闯这后辽王宫,都在宫外候着。
  看出他的防备,耶律璟提声道, “没事,都离远些,更不许进来,本汗与美人切磋武艺, 谁敢打扰,决不轻饶。”
  可汗的声音一如往常, 没有任何被胁迫的可能,擒风应了声“是。”, 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楚云峥才刚站起, 心口就一阵剧痛, 喉间涌上腥甜,身体晃了晃,有些不稳。
  在倒下的前一刻, 叶渡渊扑过来接住他,“岑溪。”
  再看袖口下藏着的青紫色瘢痕, 怎么都像是受虐所致。
  这一幕看得耶律璟都觉得心惊, 天地良心,他可从未亏待过眼前这位,但就呈现出来的这些,他张了张口, 只觉难辩。
  还是楚云峥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把血气咽下去,低声安慰道,“没事,只是有点晕。”
  “我给你叫御医。”
  耶律璟没往前面凑,他怕某个情绪不够稳定的人反手给他一剑。
  顾虑到叶渡渊在身边,楚云峥摇了摇头,“不必。”
  叶渡渊摸了摸他被汗水浸湿的发,只觉得不过一旬未见,怎么又瘦了许多。
  动荡的情绪之下,叶渡渊敏锐地发现岑溪和耶律璟之间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难道真如坊间传闻那般……
  有些醋味都飘满整间屋子了。
  楚云峥苍白着一张脸,握住叶渡渊的手指捏了捏,“我和他只是打了一架,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用我,逼你来见他。”
  不愿让他瞎猜,楚云峥用最简洁的语言给他解释,说完又呛咳几声,靠在他怀里闭目缓和。
  叶渡渊给他顺了顺心口,又哄了他两句,“好,我知道,你别急。”
  等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叶渡渊才分出一丝目光给耶律璟,“你见我,有何事要说?”
  若说大齐和夷族只是小摩擦,那齐与后辽之间就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了。连年征伐,边境将士们都是枕戈待旦,不死不休,就没有和平共处的一天。
  “过来聊。”
  殿侧有饮茶用的小几,不过辽人不喜欢茶饮,多半是用乳制品替代。
  楚云峥的头还枕在他的臂弯里,叶渡渊没有动。
  轻轻拍了拍示意他自己没事,楚云峥其实还是晕的厉害,他直觉有些不对劲,“你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有些撑不住了。
  心疼他脸色太差,叶渡渊不忍驳他,小心扶他躺平,把被子给他掖好,“好,你睡,我就在这儿。”
  这几日他确实从未陷入过沉眠,也就阿渊在他才会断掉那根一直强扯着的线,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耶律璟倒了两杯乳浆,并不催他,只自顾自地喝,等人来入座。
  叶渡渊坐到他对面,剑就斜靠在小几的侧面,剑刃朝外,锋芒毕露。
  “他倒是护着你,我不过是想诱你来,不在乎你的死活,瞧这给我打的。”
  用对方最柔软的部位来拉近距离,耶律璟的话里似乎他们不是立场不同的劲敌,而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提到楚云峥,叶渡渊的脸色确实柔和了一点,但也微乎其微,“可汗有话不妨直说,说完我要带他回去休养。”
  “尝尝看这乳浆,产自草原上最好的牧草饲养出的牛,没有腥膻味。”
  耶律璟把另一杯推到他面前,而后继续。
  “我找你,是想与你合作。”
  “合作?”叶渡渊轻嗤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与你,不,应当是齐与辽之间有合作的余地吗?”
  每年四月英雄冢前的繁花盛开,那是多少枯骨浇筑的!
  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和沉重,耶律璟并不回答,而是反问,“叶将军还记得,辽与齐相争了多少年吗?”
  这又怎么会不记得呢,叶渡渊可以不用思索地告诉他,“三十二年。”
  自祖辈时起,齐与辽就如日与月不能同辉,战争从未止息,不是辽军犯边,就是齐人受命于君,要出征辽国。
  从叶渡渊出生以前,就是如此,他的父兄更是说过平辽护边,乃天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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