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从暴动开始到现在，送走的伤员名单他反复核对几次，都没有闻宿的名字，眼下就剩几栋楼他没亲自去搜，如果……
陈樾不想把结果想得太坏，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攥着，每跳一下都慌得很。
轰——
综合楼附近传来一声闷响，矮脚楼的墙体先是往下塌了一块，紧接着半栋楼都跟着崩塌，碎石裹着灰柱冲天而起，瞬间遮住小半边天。
陈樾被灰尘呛得猛咳，抬手捂住口鼻。
等灰雾稍微散些，视线穿过朦胧的空气，落在另一侧的教学楼，他猛地顿住。
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扶着一侧的墙壁向外眺望，那人的影子陈樾不能更熟悉，闻宿也弄清状况，看见了他。
对面的教学楼下还有两团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橘红色的火苗在夜风里轻轻晃，把那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是闻宿。
闻宿的脸上沾着不少灰尘，额前的头发被灰尘裹着，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蒙着层灰，整个人没比从从灰堆里爬出来的强多少。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脚步同时朝着对方的位置迈。
不知是谁快对方一步，陈樾见闻宿率先展开两臂将他抱进怀里，他胳膊上有伤，不碰倒还好，碰一下就疼得钻心，强忍住不龇牙咧嘴，勉强抽出手拍拍闻宿的后背。
闻宿的脸刚埋进他的肩颈，两人挨得很近，陈樾习惯性把手顺着闻宿的头发落在后颈上，安抚小动物般捏了两下。
闻宿肩颈处于紧绷的状态，虽然面上看着平静，但陈樾能感受到闻宿的慌乱。
“怎么样？受伤没有？哥来晚了。”他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哑，甚至因为担忧莫名有些发颤。
“没事。”闻宿说完慢慢收回抱他的手。
两人分开，陈樾发现闻宿身上穿了件并不和身的黑色外套，袖口短了一截，肩膀处还沾着块不明污渍。
“你脸色看着可不太好。”陈樾瞧着闻宿脸上没什么血色，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受伤了不愿意说。
他拉着闻宿胳膊把人转了两圈，又拉过手看看手心手背，确认没有大面积血渍才罢休。
闻宿叹口气，被陈樾拉着往旁边没人的楼梯间走。
陈樾左右扫了两眼确认没有其他人，抬手扣住闻宿的后颈，低头吻上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唇瓣轻轻贴贴，很短暂的本源相渡。
“哥，不用的。”闻宿往后躲上半步，睫毛轻颤。
“一点本源，你能好受点。”
陈樾没放手，拇指蹭掉闻宿脸颊上的灰，指腹凉凉的。
闻宿垂着眼，看陈樾手上的血。
“总想着我，你呢？”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我这不好好的？”陈樾把胳膊往身后藏，语气尽量轻松，“就是点小剐蹭，不碍事，不用担心。”他向来这样，再大的事到嘴边都能说得轻描淡写。
“再有两三个小时咱们的人就可以撤了，祭夜这次损失重，暂时应该不会再来。”陈樾顿了顿，想让闻宿先去休息，“你可以先去我车里休息，或者……”后话还没说完，闻宿的指尖轻轻缠上他的指腹。
“我跟你一起。”闻宿的手很凉，攥得却很用力。
“好。”陈樾没拒绝。
要是这个时候让闻宿单独离开，闻宿肯定不放心，而且祭夜是否还有其他动作暂时不能确定，眼下闻宿跟着自己或许更安全。
两人回到室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互换消息。
陈樾根据闻宿的话捋出大致的情况。
祭夜这次在各个地区同时动手，用暴力制造混乱，主要目的很可能就是剥夺异能者的能力。
学校、大埋山、各大区异侦队，显然都是重点目标。
“学校有隔绝网保护，a区人手不够，支援来得慢，现在是伤亡最重的地方，也是能力被夺最多的。”陈樾蹙着眉，注意到闻宿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闻宿点点头，陈樾把对方的手舒展开握着。
闻宿说，他之前有想试着去打破隔绝网，但在路上碰到校内的老师，老师说网那边已经有人处理，就让他跟着去了防空洞。
洞里都是学生，老师少，救人不敢太明显，只能偷偷救，怕被发现，连累洞里的人。
闻宿和几个学生组队救下不少人，却没说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去教学楼，为什么落单。
陈樾没过多追问，想着只要人没事，那些事情暂时就不重要。
陈樾要带人维持秩序救援，闻宿想帮忙，陈樾心里却放心不下，爱人如养花，他怎么能舍得。
闻宿跟着他忙了一会儿，都是些无足轻重不费体力的小事。
可能是真的累了，陈樾再提去休息，闻宿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到整顿区。
“你在这歇会儿，我就在附近，不走远。”陈樾说。
“好。”
深夜气温降得厉害，篝火在空地上烧着，火光映在闻宿脸上，把他的脸色衬得稍微好看些。、他靠在身边的箱子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大概两个小时后，一个脸上带伤的男生跑过来，语气有些急。
“陈队，您之前送来休息的那个男生，好像有点低烧。”
“低烧？”陈樾心里一紧，转身就往休息区跑。闻宿还靠在箱子上，原本苍白的脸泛着淡淡的红，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
他蹲下身，把额头贴过去，能明显感受到超出正常体温的热。
“闻宿？”他轻轻叫了声，闻宿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还没聚焦，又累得慢慢合上。
“你是不是受伤了？这种时候还骗我？”陈樾捧着他的脸颊，声音很急。
闻宿嘴角动了动，没说话，身体却突然往前倾，整个人埋进了陈樾怀里。
“别说了。”闻宿的声音闷闷的。
整整十个小时联系不上陈樾，那种抓不住的失控感几乎把他逼疯，他没法判断未来会发生什么，学校会不会沦陷，他能不能等到陈樾进来，又或者……他们能不能活着见到对方。
如今两个人都没事，闻宿脑子里荒唐地想，要是自己现在伤得再重点，是不是就能把陈樾留在身边？叫他一直陪着自己。
“撒娇耍赖没用，跟我回家。”陈樾的声音软下来。
他已经跟其他部门对接，后面的事不需要他们，可以回家休息整顿，也能好好看看闻宿的伤。
“我没撒娇。”闻宿的后背疼得厉害，撑着从陈樾怀里直起身。
上车后，闻宿靠在副驾上很快就睡了，上车前他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不知道起没起作用。
陈樾开车总忍不住分心，等红灯的间隙就抬手摸闻宿的额头，摸了两次，才确认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因为祭夜的缘故，各区路段都有交警检查，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家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我先去洗澡。”闻宿已经病恹恹的，他换好鞋，没等陈樾回应，径直往洗手间走。
陈樾没说话，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转身去找来药箱，把里面的碘伏、纱布都摆出来，放在茶几上，等着闻宿出来。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闻宿洗的很快，头发没吹，还湿着，水珠顺着发梢滴在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看见茶几上的药箱，闻宿没再辩驳，默默走到陈樾身边坐下，抬手解开睡衣扣子，然后慢慢转过身，把后背对着陈樾。
后背上是一片不小的红痕，边缘还带着点浅褐色痕迹，应该被治愈系异能修复过，伤口已经愈合，应该是烧伤，能看出当时的严重。
烧伤本就难好，哪怕治过了，没完全恢复前被灼烧的刺痛感是不会断的。
“怕我提前送你回来，你还真能忍。”陈樾长舒口气，好在之前备了一些烫伤膏，他挤了些膏体在指尖，轻轻涂在红痕上，动作放得极慢，怕碰疼他。
闻宿没说话，后背却轻轻颤了颤。
“祭夜到底想做什么？以后……”闻宿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怕。
“别怕，想推翻现在的制度，他们是痴心妄想。”陈樾停下动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尽量稳，“水来土掩，总有应对的办法，就算异能者协会搞不定，普通群众和有关部门也不会答应。”
“异能者也是人，再强还能敌得过枪炮？”
陈樾想让闻宿安心。
闻宿没回头，知道陈樾涂好了，凉了一会，以一个香肩半露的姿势往陈樾身边靠了靠。
这辈子，闻宿除了陈樾什么都没有了，他真的想死死抓住眼前人，他真的怕——
怕下次再断联，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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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2028年11月28日，入夜。
室外莫名其妙刮起大风，吹的没关严的窗户吱吱作响，混杂着远处的警笛声，叫人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