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身后的门把手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外面转动。
  “闻宿!”陈樾的声音陡然提了起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尾音发颤。
  门没被打开,他却觉得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手指蜷缩着发颤。
  “哥,遥控器在哪?我找不着。”门外传来闻宿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闷,听不出太多情绪。
  陈樾闭了闭眼,用力抿了抿唇,逼着自己缓下呼吸,好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在……沙发上,可能被抱枕压着了。”
  他的声音还有点紧,混着哗哗的水声,显得有些含糊。
  “哦,我去看看。”闻宿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陈樾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后背抵住瓷砖,花洒的水还在流。
  ◇
  第51章
  2028年五月四日。
  五一期间,陈樾原以为自己能消停的放个假,没想到一直没有动作的祭夜突然大肆行动。
  他们以收集特殊能力为目的对未成年异能者下手,导致有不少家庭报案说自家孩子失踪。
  “你们别管我!快追。”陈樾紧张,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左手死死按着右臂的伤口,布料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外涌,顺着小臂的弧度滑进掌心,积成一小滩温热的黏腻,又从掌根滴落砸在水泥地上。
  “你们先追!”言榆叫一队跟上去。
  巷子里灯光昏暗,风带着土腥味刮过,吹得陈樾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
  他另一只手挥开言榆伸过来的胳膊,动作重得带起一阵风,眼神却死死盯着巷口。
  “孩子还在他们手上!”他仰起头,眼里因为疼痛泛着红。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不管?”言榆的声音发紧,尾音都在颤,他又往前凑了半步,伸手想去扶陈樾的肩膀,指尖刚碰到对方就被陈樾狠狠甩开。
  言榆看着那道被划开的口子,边缘翻卷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红肉。
  “你疯了!这个程度的伤就是异能也没办法控制。”
  陈樾往后撤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墙面上,却压不住身体里翻涌的疼。
  他喘了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喉结上下滚了滚:“就一道口子,死不了。”
  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的冷汗滴下来,砸在下巴上。
  “他们手里带着人,跑不远的,你的能力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用在我身上,浪费!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陈樾偏执的性子言榆知道,强硬像块石头,做下的决定更是很难因为一两句话改变。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人急得跺脚:“樾哥,言榆说得对,你这伤再不处理要出事的!”
  “少废话。”陈樾低喝一声,左手稍微松了松,看了眼伤口的位置,又立刻按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在这儿等着,你们俩分两头追。”他顿了顿,“别让他们跑了,你们还想要多出来几个闻宿!”
  这话是什么意思言榆再清楚不过,他别过脸,一拳砸在墙上,他咬了咬牙,往巷口看了一眼,又回头瞥了瞥陈樾按在伤口上的手,终究是没再坚持:“那你在这儿别动。”
  说完,他和另一个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巷口冲,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陈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轻响。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右臂的疼越来越清晰,像有把钝刀在反复切割。
  雨越下越大,陈樾有些冷。
  陈樾想撑着墙站起来,右臂的伤口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那点刚攒起的力气瞬间卸了个干净。
  身体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猛地失了重,眼前猝不及防地一白,连雨丝划过空气的轨迹都看不清了。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脸上,混着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激得他脖颈一缩。
  他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摔进泥泞里,溅起的泥水溅在下巴上,带着土腥气的凉。
  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他牙关发紧。
  耳边只有风声卷着雨丝呼啸,呜呜地响,像是要把整个巷子都吞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意识像被泡在水里,昏昏沉沉的。
  伤口的疼渐渐变得钝重,被一种更清晰的冷意盖过,从骨头缝里往外渗,连指尖都麻得发僵。
  “陈樾!陈樾!”
  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一声声撞进雨幕里。
  陈樾费力地掀了掀眼皮,视线里只有一片晃动的水色。
  言榆的声音越来越近,却像是隔着层厚厚的棉花,听不真切。
  “别睡!听见没有,不准睡!”言榆跪在泥地里,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声音发颤,“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撑住,听见没?”
  陈樾的耳边嗡嗡作响,雨水砸在眼睛上,涩得他根本睁不开。
  身体冷得像沉在冰水里,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他忽然怕了,不是怕疼。
  闻宿还在队里,他们说好晚上回去一起吃饭的。
  如果他死了,闻宿会怎么样?
  “闻……宿……”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刚出口就被斜斜打来的雨水冲散了。
  “别告诉闻宿!说我有事,出差。”牙关控制不住地打颤,他死死攥着拳,指甲陷进掌心的泥里,想借这点疼让自己清醒些,可眼皮重得像是被粘住了,怎么也掀不开。
  “你先别说话!”言榆的传送能力已经用完,救护车还在来的路上,他脱下外套遮在陈樾身上,试图挡住伤口。
  “我说……”陈樾的意识已经涣散,嘴里却凭着本能念叨。
  言榆有些崩溃,他发了疯似的吼出来:“我他爷爷的知道!不告诉闻宿!你能不能给我闭嘴!你在乎他你他丫的倒是跟他说啊!”
  陈樾阖上眼,不说话了。
  市医院急诊楼,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担架床的轮子划过地砖,发出急促的“咕噜”声。
  医生走在最前,嘴里反复喊着“让让,麻烦让让”。
  陈樾躺在担架上,脸色白得像纸,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右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抢救室的铁门在言榆眼前关上,将里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红色的“手术中”指示灯亮起,刺得他眼睛发疼。
  言榆僵在原地,刚才还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断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
  他往后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走廊的铁椅子上,顺势滑坐下去。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里还残留着陈樾的血温,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堰城异侦队,一队押着被捕的异能者进入大厅,几个吓得够呛的小男生哆哆嗦地跟着负责人进入医护室。
  两个男生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不严重。
  闻宿站在二楼楼梯口,手搭在扶手上,目光顺着台阶一级级往下扫。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走廊都看了个遍,却始终没瞧见陈樾的影子,连言榆也不见踪迹。
  他皱了皱眉,转身快步下楼。
  “你们队长呢?”他走到几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同事面前,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急切,“樾队在哪?”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点为难的神色。
  他们都认识闻宿,言榆送陈樾去医院前特意代过,要是闻宿问起,就说陈樾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得晚点回来。
  其中一个人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樾队他……临时被叫去开个会,可能要晚点儿才回来。”
  闻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开会?他走的时候没说。”
  他记得陈樾出门前还跟他说,处理完事情就回来,让他在队里等着。
  “是突然通知的,挺急的。”另一个人补充,眼神有些闪躲,“言榆也跟着去了,估计得忙一阵子。”
  “你们不用骗我!”闻宿知道,陈樾一定是出事了。
  这些人能这么说一定是陈樾的授意,就算追问也不会有结果。
  他跑回二楼找出手机,找到言榆的号码拨了过去。
  “我哥呢?我哥在哪?”闻宿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抖。
  言榆答应陈樾不过是为了应付他。
  “我把定位发给你。”
  外面的雨还在下,市医院急诊楼,闻宿的衣服已经湿透。
  言榆在四楼,电梯始终不下来。
  闻宿跑进步梯,喘着粗气冲上去。
  “我哥呢?”闻宿哽咽。
  言榆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撞进闻宿眼底,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在……在里面。”
  他抬起手,指了指铁门。
  门上方的红灯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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