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樾转头睨了眼闻宿的床,视线落回药瓶。
  他取出来,放在掌心里掂量几下,标签很清楚,根据功能区写得内容来看,这就是瓶很普通的安眠药。
  闻宿白天躺在沙发上都能睡着,晚上入睡还用得着这玩意?
  陈樾本能怀疑里面的药片有问题,他打开来拍照发给队里的医生,医生在班,回复得很快。
  [这个牌子我之前接触过,从外观来看确实是原装,至于是不是仿造、或用外形相似的药物替换过,需要检测药物本身才可以确定。]
  [好的,麻烦了。]
  陈樾将药瓶放回原处,带着疑虑将抽屉合好。
  可以肯定的是,闻宿的身体状况根本用不上安眠药,家里只有两个人,近期有过失眠的人只有他一个,能用得上的人只有且只能是他。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闻宿自己吃,那用得着碾成粉末喝吗?
  结果呼之欲出,陈樾不明白闻宿为什么不直接把药给他,安眠药又不是什么禁药,闻宿大大方方地拿给他,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甚至还得说两声谢谢。
  除非闻宿有问题。
  这药用在他身上的目的绝不单单是让他睡得安稳这么简单。
  陈樾思来想去,觉得问题最大就是闻宿非要亲自给他热的牛奶。
  他长舒口气,觉得只要闻宿不是半夜偷偷把他当成“大玩具”来用,其他的他都能勉强接受。
  陈樾不敢深想,一是他不确定闻宿对位置的要求,二是他实在没兴趣做承受方以外的位置。
  陈樾想强行扭转刚才的怀疑,没想到还是把自己兜了回来。
  陈樾实在好奇闻宿为什么给他下药。
  闻宿回来后,两人吃过晚饭,各自回到房间,陈樾等到九点,闻宿才敲门把热牛奶放在他枕边的床柜上。
  “谢谢。”陈樾和往常一样道谢。
  闻宿眼皮微动,嘴角随之扬起一个看似正常的弧度。
  闻宿离开,陈樾立马起身把牛奶倒进窗台的花盆里,等牛奶完全渗进去,他再用小铲子翻一翻,免得露出破绽。
  很奇怪,陈樾真的失眠了,闻宿不仅没有把他当成“大玩具”,甚至连来都没有来过他的房间。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还是这样。
  陈樾看着床头上的牛奶,照旧倒在花盆里,明天就是桑傩的追悼会,他这两天失眠,白天的精神状态明显差了不少。
  今天他拎哑铃,一个没站稳差点砸了自己的脚,闻宿只睨了他一眼,而后心思浓重地皱了皱眉头。
  陈樾实在睡不着,翻来覆去在被窝里滚了几圈,又不敢看手机,担心听不见闻宿进来的声音前功尽弃。
  深夜,陈樾听见极其轻微的开门声,那声音极致小心,似乎很怕打扰到他。
  闻宿可不是会这么“照顾”他的人,陈樾觉得有猫腻,心脏砰砰砰跳得恨不得从嗓子里钻出来,比小时候躲着父母在被窝里看小黄书还要心惊胆颤。
  他喉结滚动,自认为很自然地表演起睡觉时的造型。
  闻宿按下把手,卧室门被打开,客厅的暖灯照进室内,拉出条光线映射在床铺上。
  陈樾觉得呼吸都变得钝痛,所有声音被无限放他,他尽可能用声音辨别闻宿的动作,却很难感受到对方的真实位置。
  被褥突然掀开,陈樾吓了一跳,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反应,觉得闻宿应该是坐在了他身边。
  搭在床单一侧的手被攥住,闻宿拇指摩挲他的手背,之后是一声不大的叹息。
  没有什么阴湿变态的强制爱,对方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
  热热得,很热……
  温度从手掌攀至肩颈,最终顺着颈椎连同耳朵一起发热,点着得柴火般烫得他止不住想要发颤。
  但握着他的那双手明显抖得更厉害,似乎承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烫……太烫了。
  陈樾忍着不去睁眼,想看看闻宿到底在做什么。
  一声充斥压抑的低喘让陈樾再没办法这样装睡下去,他蓦地睁开眼,与闻宿那双发红的眼睛撞在一起。
  闻宿的瞳孔中闪过惊慌,却又转瞬即逝,快到像是一抹错觉。
  有冷汗顺着闻宿的脸侧划到颈线上,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夜色的衬托下散着白色幽光,金属抑制环还在收缩,强电流的刺激连带着陈樾的手都跟着酥痒。
  “你干什么呢!?”感受到逐渐充盈的本源力量,陈樾试图挣脱对方的手。
  闻宿不说话,忍耐不适的同时继续将本源渡进他的身体。
  陈樾着急,闻宿的脖子很红,颈部血管明显突出,倘若放在别的情境陈樾或许会觉得血脉偾张,惹得人恨不得抓上去看着这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此时此刻陈樾只想让闻宿停下!
  “闻宿你松手!闻宿!”陈樾提不起力,全身都在一股灼热感中不断下坠,明明躺在床上,他却觉得自己一直悬在空中没有任何实感。
  闻宿这是铁了心的要帮他,甚至可能不止一次这样帮过他。
  如果闻宿不说,如果陈樾没有起疑心,这件事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闻宿的身体到达极限,眼瞳逐渐失焦,他脱力般整个砸在陈樾胸口上。
  陈樾喉咙发酸,嗓子难受得连一声“闻宿”都再难叫出口。
  对方疯狂跳动的心脏隔着两层淡薄的睡衣与他同频共振,炽热、真诚。
  陈樾苦笑出声,死死将人搂在怀里。
  心脏扎针似的抽痛。
  陈樾将闻宿安置好,去客厅的冰箱里找了冰袋,又把消毒棉拿回主卧放在床头柜上。
  闻宿紧闭着眼睛,抑制环感受不到躁动的情绪和“能力”流动停止工作。
  陈樾将冰袋小心贴在闻宿的脖子上止痛。
  闻宿感受到凉意,小幅缩缩脖子。
  等红痕不那么明显,陈樾小心将抑制环向上挪,电流刺激过的皮肤泛着红,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
  陈樾用消毒棉一点点擦拭,等一切处理好,他终于暴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
  心里那道等着明天跨过去的槛在这一刻完全皲裂,是觉得愧疚还是觉得亏欠?
  可能都不是。
  更像是有心无力。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三年前不让闻宿失去母亲,不让闻宿进入大埋山。
  他想在他意识到对闻宿有过悸动的瞬间就告诉他,我喜欢你。
  他会拒绝桑傩加入异侦队,他们更不会发生任何羁绊和纠缠,桑傩不会因他而死,一切都向一个理想中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事情已经发生,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爱闻宿”。
  可在闻宿掏心掏肺的付出下,陈樾迟来的回馈就像是歉意的转化,于闻宿而言不再纯粹。
  如果可以,陈樾想剖开自己的心端到闻宿面前,他想说自己是真的在三年前就为之心动过。
  那桑傩呢?
  对桑傩的心动又算什么?陈樾指甲陷进掌心,他仰头看向天花板,恨不得掐烂自己的血肉让自己清醒些。
  他对闻宿、桑傩的感情好像成了两张雨后的蛛网,本不该同时出现却在外力不可控的情况下重叠,破破烂烂混在一起。
  这样的蛛网不论是谁看见,都会远远绕开,恶心的让人生理不适。
  偏偏闻宿跌跌撞撞,小孩子似的拿着木棍将这张网绞下来,甚至还满心欢喜的捧在手里把玩,如视珍宝。
  【作者有话说】
  爱上同一个灵魂不是你的错~
  ◇
  第30章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道看不见的分水岭。
  陈樾侧过身体,盯着闻宿的鼻峰。
  闻宿呼吸逐渐平稳,已经从短暂性晕厥中脱出,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长发贴着枕头,没什么规律的铺散在床铺上,陈樾悄悄摸过几缕缠在指尖绕圈圈,心思越发沉重。
  他一宿没睡,脑子不太清醒的反复想着明天追悼会的事儿,闻宿的葬礼他因为生病住院没有参加勉强能说得过去。
  但他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如果明天再不去,多少就显得冷血薄情了。
  桑傩是为他而死,哪怕他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对不起闻宿,明天他也必须要到场。
  他蜷缩在被子里,突然理解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宿命感。
  闻宿给予的解与包容反而让抉择变得更加锋利,被原谅的愧疚不会消解,只会在心底生长成荆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自噬的痛意。
  陈樾彻夜难眠,天光未亮便早早起来拾掇好自己。
  他做好早餐,这才去叫闻宿起床。
  闻宿醒来的瞬间有过片刻茫然,不过很快散去,他睡眼惺忪,慢吞吞地支起身子。
  白皙的指关节擦拭眼睑,闻宿没什么包袱,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大概是脖子不舒服,闻宿向一侧歪头,掌心搭上去轻揉几下。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闻宿的脸上投下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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