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和陈苍海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跑去救人,我先奔过去,按住那形同虚设的护栏,稍稍一跃就跳了下去,陈苍海早在上面砍了根树枝抛给我,我接住,然后拨开层层灌木一路下滑。
有树枝的支撑能让我的身体更稳,我转瞬便滑到那个跳下去人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雨衣帽子,他被我勒住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我连忙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他前面去。
我用袖子撸了把脸上的水:“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
谁知那人把湿透的帽檐一拨开,我看见他的一刹那就仿佛见了鬼一般,顿时一句脏话就脱口而出:“卧槽!怎么是你!”
白神仙推了我一把,把我搁在他帽子上的手打掉,然后扶着树干从地上站起来,仿佛有些无奈:“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陈苍海这时也从上面踩着树叶下来,他同白神仙并不熟悉,于是自动站在了我这一边,我们三个人此时的状态都相当狼狈,脸上身上手上都是泥巴和湿答答的草叶,白神仙头发长了很多,几乎已经到肩膀了,他散着头发,要不是这身雨衣,他这副模样基本跟野人差不多。
白神仙跟我俩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了半分钟,然后他就拍拍手率先往土路上走。
“算了先回去洗洗吧。”我听见他说。
我们跟在他身后,我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还有他刚才的举动,我虽然一直觉得他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我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自残行为,这是在做什么?
“你刚刚在做什么?”我拽着陈苍海跑到他身边问。
白神仙“啧”了一声,非常欠揍地瞥了我一眼:“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还来问我。”
“你要自杀?!”
白神仙随意地耸了耸肩:“显而易见。”
我开始迷惑了,心说自己明明还在千里迢迢地寻找自救的方法,而这货有这么一副好身体居然会想去死??红线没长在他身上是吧?
我想不通,看着他的脸问:“不是,为什么呀?”
“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就是觉得活腻了呗,不想活了呗,所以我特意选了一个雷雨大作的天气,又亲自筛选了一个绝对无人经过的地方准备结束我这惨淡的一声,而你,还有你,”他停下来,指了我一下,又指了陈苍海一下,“你俩!搅黄了我的好事!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吗!”
他这个人可能脑子有点不正常,肢体语言夸张起来活像唱歌剧,他再说下去我都觉得下一秒他都要唱起来了,眼看雨下得越来越大,于是我赶紧转移这个话题:“你知道这附近有个叫古钓村的地方吗!”
白神仙猛然站住了,眯起眼睛一脸探究地看着我,又用手掀起帽檐看了看天气:“算了算了!我家就在前面,你们先跟我回去再讲这些吧!”
我看了看陈苍海,他对我偷偷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好像当地人。”
我很早的时候不知道听谁说过白神仙的身世,他父亲白家是三代单传的中医世家,他的母亲又是一位苗医,而这里有很多苗寨,少数民族众多,我在想,这里会不会就是他母亲的老家。
雨冲刷着山林叶子上的泥土,新雨将本就绿意盎然的山脉冲洗得焕然一新,我的眼前满是墨绿的颜色,这种山林的颜色看着无比舒服,鼻尖充盈着草叶的味道,这种味道刚开始闻起来不适应,但到后面也就习惯了。
白神仙带我们走了翻山正确的路,到了山腰空旷处,他给我们随手一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要找的古钓村应该就在前面那片林子里,不过你们进不去。”
他说完就开始自顾自地沿着路继续走。
我没有过多发问,打算跟着到他家了再说,我心中有许多疑问,也不知道白神仙知不知道我手腕上红线的事情。
我们翻山而过一路往下,走了不到三百米,就听见前面山林之中仿佛有人正在吆喝着什么,我停下来仔细去听,是个男声在林子里喊,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说的是当地话,听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在吆喝些什么。
“他在喊什么?”我问。
白神仙头也没回:“他在喊他老婆的名字,听说他老婆前两天不见了。”
白神仙简短回答了我的问题,带着我们穿过深林,那里有一片靠山而建的吊楼,应该是个小村子,翻山而过后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梯田,里面有种水稻,想来这附近的大多数人都聚居在这儿了。
白神仙领着我们绕过梯田,从垄边上走过去,他时刻提醒我们不要踩到别人的庄稼,这让我们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谨慎,绕过几亩相当大的田地,距离田地不远的偏僻地方出现了一座吊楼。
我们穿着雨披跟着白神仙从旁边的石阶走上去,然后脱下雨披挂在门廊上,白神仙踢掉沾满泥的鞋进入屋内,我低头看看自己和陈苍海的鞋,比他的还要惨不忍睹,索性也把鞋脱了进屋。
吊楼里散发着木头的清香,里面的家具都很老旧了,但布置倒是很不错,到处擦拭得也很干净,看上去白神仙应该经常回来修缮、收拾屋子。
我看了看陈苍海,我俩都保持着一样的小心步调,也是平生第一次进到这样的房子里,有种怎么走路都别扭的感觉,白神仙他家的吊脚楼统共有两层,下面是招待客人用的,上面可能是休息用的,我们到的时候外面雨还在下,但氛围很宁静。
当我们还在考虑坐哪里的时候,白神仙进里屋快速换了身衣服裤子出来,手上还掂着一只热水壶,他拿了杯子给自己倒水,顺势坐在了地毯上,说:“你们找古钓村干什么?”
陈苍海坐到他对面拿了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我,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接过茶,没有喝,反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自杀?”
第8章 第六根红线
白神仙“啧”了一声,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他曲起一条腿看向我:“这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都还没计较你俩把我的事儿搅黄了呢!下那么大雨,我能给你俩带我家来,还给你俩倒茶喝已经够朋友了好吧!”
他的反应不在我意料之中,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其实几乎就已经默认寄给我那封信的人很大可能就是他,可白神仙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我就问:“那封信不是你给我寄来的?”
“什么信?”
“信我已经扔了,但我找到了这个。”我从背包里掏出那张残页来给白神仙看。
他把纸接过去,看了第一眼的表情就严肃下来,说道:“这张残页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上面那句话我看不懂,有个人给我寄了一封信,信上写的就是那句话,你能看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白神仙没有立刻回答我,他此时的目光已然完全放在了那张残页上,他将残页贴近自己的脸,端详了半晌才把残页还给我,并摇摇头:“这是古苗语,我看不懂,但我知道这上面写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这话看着眼熟,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我问:“在哪里看到过?”
白神仙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哎呀,你突然这么一问我,我哪能一下子想起来?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回忆回忆。”
我内心有点着急,不过这也不怪我急,因为我在火车上睡觉的时候就看到我的手腕已经隐约有第六根红线生长出的趋势了,照我以前肯定能慢慢等个十天八天的,但我现在根本坐不住。
“那你先想着,等我没办法了再来找你。”我见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一点,于是又赶紧跟陈苍海说,“咱们先去古钓村看看。”
结果我还没从地上站起来,白神仙一把拉住我,给我直接拉得当场摔了一个屁股墩儿,我登时就怒骂:“你干什么!你想不起来我自己去想办法怎么了!”
白神仙被我突如其来的叫骂吓了一跳,他眼神一动,便说:“你别那么慌张,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沉不住气,我这就是要跟你说古钓村的事儿,你们不能去古钓村,因为古钓村已经不存在了。”
我的胸口还在起伏,没缓过来劲儿,陈苍海见我这样就在对面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问白神仙,白神仙接着就说:“古钓村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没人了,后来那儿的林子越长越密,现在那里就是片原始森林,不会再找到什么东西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既然残页上记录了这个地址,那这个地址里应该就会有什么东西才对,于是我说:“就算村子已经没有了,但我还是要进去看看。”
这时,白神仙突然问道:“我说过了,古钓村已经荒废了,没有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古钓村,你好像不是要找寄信的人,倒是好像要找什么东西一样,古钓村里有你要找到的东西?”
我见白神仙快速瞥了一眼陈苍海,陈苍海同样向我投来寻问的眼神,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面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和树梢上,这些雨珠汇聚在一起落进排水沟里流入地势更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