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曲君笑道:“没必要。”
  香取凉介伸出手说:“本以为你会代表艺术村,跟我们比一场的。”
  傅莲时心想:“香取凉介还会弹琵琶么?”
  曲君和他握了握,笑道:“我弹得只能算一般,而且久不练了,不可能赢的。”
  香取凉介点点头,又说:“很遗憾。”
  第34章 不速之客
  不出两天,编曲比赛的消息彻底传开了。每到放学,小青蛙琴行络绎不绝,来很多参观傅莲时的游客。有时候像是这样:
  “这就是卫真乐队的新贝斯手?”游客走进店里,眼神在墙上随便逡巡一圈,落到傅莲时身上。
  对某些人而言,“东风”两个字像烫嘴一样,一定要说,卫真的乐队,卫真的乐队。傅莲时靠在沙发上,不搭理这种人,拿一本乐理书看着。卫真有作曲的本事,但他不熟悉别的乐器,编曲就比较平淡,缺乏个人风格。要是全队只依赖卫真编曲,不仅比赛会输,以后乐队也走不长远。
  游客又说:“还在学乐理啊。”接着出一些题目考验傅莲时。傅莲时把会的答了,碰到不会的,就把乐理书举起来,装聋。游客说:“跟在台上一样,冷冷的,怎么不搭理人呢?”
  这种时候,曲君过来解围:“咱店里打算搭个炉子,卖烤地瓜。您觉得冷,到时候多光顾。”游客听了就走了。
  也有一些真正的热心人士。关宁最近不练钢琴了,下班就坐车来琴行,从头教傅莲时乐理。从五线谱开始,十二平均律、和弦、大调小调,民族调式。傅莲时一上课就走神,中了毒似的头晕脑胀,想下课,什么都记不住。
  但他不好意思拂了关宁的好意,只能勉强学着。不想学完一个单元,关宁还要出卷子,看着他写。
  傅莲时内心叫苦不叠,趁关宁不注意,问曲君说:“曲君哥,你会不会?”
  曲君有意激励他,说:“会。”傅莲时便说:“填什么?”
  曲君不答,傅莲时说:“不说话就是不会。”
  曲君冷笑说:“好嘛,我不会了。”傅莲时把他手臂揽过来,央道:“告诉我吧。”
  曲君说:“不会!”过一阵子,关宁回神了,傅莲时就放开他,继续做测验。
  除傅莲时之外,东风乐队另几个人也在补课。比赛不仅要编曲,还要把新编的音乐表演出来。
  对音乐的理解、即兴能力、台风,都会影响比赛结果。卫真特地放了长假,让大家自己练习。高云喜欢实践,在楼上不停歇地打鼓;贺雪朝喜欢分析,借琴行的音响,听各种有名乐队的曲目,把谱子扒出来,逐字逐句地研究。
  学了好几天乐理,傅莲时连琴行都不想去了。曲君到底心软,给他求情。
  关宁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曲君想了想道:“那我来教他。”傅莲时也在心里祈祷:“让曲君哥教吧。”
  关宁不屑道:“你连教师证都没有。”曲君说:“我和莲时关系好,是吧。”
  结果曲君试讲一节课,比关宁讲得还难懂。傅莲时心情一放松,干脆坐着睡着了。
  两个大人拿他毫无办法,末了曲君说:“披头士不也看不懂五线谱吗。”干脆不再上课,拿来很多中外音乐谱子,让傅莲时自己编曲玩。傅莲时坐在柜台后面自学,自在得多。有一两个小孩来买文具,他顺手也就应付了,不需要曲君出马,俨然琴行的小老板。
  挨到周六,大家白天就聚在琴行。卫真忽然来了,说:“把他们都叫过来。”
  傅莲时以为要开会,忙把另两个人叫到楼下。卫真朝外招招手,外面又有声音说:“算了吧?我们不进去了。”
  卫真不耐烦道:“装什么蒜呢。”外面声音讪讪道:“不是。”
  傅莲时心里奇道:“这是谁?”刚好卫真把他们领进来了,两个半生不熟的面孔,后面没人了。
  傅莲时嘴比头脑快,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啊!你们是‘蚂蚁’和‘尺蠖’!”
  卫真道:“对啦!他们听说青龙的事,想来帮忙。”
  蚂蚁问傅莲时:“你是弹什么的?”
  傅莲时说:“弹贝斯。”
  蚂蚁搓搓手;尺蠖在原地踱来踱去,两人都表现得很局促。
  傅莲时心道:“他们一个是吉他手,一个是鼓手,大概和我没什么话题。”于是介绍:“这是贺雪朝,这是高云。”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门口张望,在心里想,蚂蚁和尺蠖来了,飞蛾也应该来吧?
  卫真说:“曲君哥在哪?把他叫出来。”
  傅莲时道:“在里面睡觉呢。”朝里间走去。蚂蚁忙不叠说:“算了吧,人在休息,别叫他了。”
  卫真提高声音:“你们怕什么?”
  傅莲时也觉得奇怪。曲君还帮昆虫编过曲,他们关系理应不差才对。
  尺蠖缩在后面,蚂蚁解释:“不是怕。”
  话音未落,里间的房门“咔嚓”一声开了。曲君披头散发,身上挂件薄外套,倚在门边问:“谁来了?”
  傅莲时让到一旁。四目相对……曲君说:“你、你们来了,稀客,请进。”
  蚂蚁摊手道:“我们啥都没带。”曲君说:“又不是看望病人,我什么都不缺,请进请进,请上座。”
  蚂蚁没挪步,尺蠖见他不动,自己也不动,说道:“曲君哥,我们听说青龙的事儿了,就是来看看帮不帮得上忙。”
  曲君说:“那更请坐了。”两人还是不动。
  曲君打个呵欠,笑道:“那么客气,一会儿我不客气了,回去睡觉了。”
  傅莲时暗地着急,蚂蚁却如释重负,道:“你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
  曲君收起笑容,睫影一闪,在他俩身上打量了一番。尺蠖道:“曲君哥。”
  “没事儿,”曲君说,“别多想。有空常联系。”说完这三句话,他就回到屋里,关上门。
  卫真发愣道:“你们什么意思。”
  蚂蚁拍了拍卫真肩膀,笑了一声。
  卫真说:“好了,现在怎么办?”狠狠一拍桌子,把随身带着的包摔在地上。
  蚂蚁道:“又不是小孩了,别发脾气。”
  贺雪朝和高云噤若寒蝉,一句话也未敢说。蚂蚁道:“卫真招你们组乐队,你们肯定是熟练的乐手了,我们也指点不了什么。”
  贺雪朝道:“哪里哪里。”蚂蚁说:“顶多演出经验丰富一些,可以和你们讲讲。你把吉他插上,我听一听?”
  说到此地,飞蛾还没飞来。傅莲时忍不住,又朝外边看了一眼。
  尺蠖也要听听高云的鼓。傅莲时陪他们一起上楼,在排练室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听见蚂蚁笑道:“你弹得很好嘛,就是有点紧张。”
  贺雪朝说:“唉呀,您是原唱。”蚂蚁道:“你跟着音乐多动一动,不要僵着,慢慢就不紧张了。”
  听了两三首,差不多到饭点了。蚂蚁说:“都没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客,找个地盘聊天。”
  傅莲时明白了。原来飞蛾不是飞在后面,是压根没打算来。心重重地沉下去,之前多期待,现在就加倍失望。
  蚂蚁撩起袖子,看一眼手表,说道:“走吧。”贺雪朝和高云跟着下楼,接着尺蠖也出去了。
  卫真踩在门前台阶上,回过头等他。傅莲时赌气说:“我不去。”
  尺蠖有点尴尬,装作冷的样子,左右跺了跺脚。卫真道:“傅莲时,来吧。”
  “你们一个是打鼓的,一个弹吉他的,”傅莲时说,“我跟去干嘛?”
  蚂蚁为难道:“聊聊天而已,见个面,吃顿饭。”
  刚才蚂蚁也很让曲君为难,傅莲时说:“不缺这一顿。”
  卫真还想再劝,蚂蚁“哎”的叹了一声,说:“不去就不去,我们走了。”
  偌大一个店面,霎时间只剩傅莲时。他锁好排练室的门,回到柜台,看他寂寞的乐谱。
  今天行人几乎没有,北风吹得起劲,“呼呼”灌进门里。傅莲时一边冷,一边忍不住想,他们几个在饭店吃什么,讲什么话。
  蚂蚁挺圆滑的,肯定会夸东风乐队。尺蠖不知道,但想必也会恭维一两句。
  要是飞蛾来了,飞蛾会和他说什么呢。
  能不能也夸他贝斯弹得好?教他一点儿乐理知识?
  会不会关心他,和卫真相处得好不好,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夸奖他的音乐天赋?
  简直越想越冷,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飞蛾是怎样的人。但自己无疑是失物招领处,没人要的一个旧笔袋。
  傅莲时冷得一哆嗦,干脆把大门关起来,敲敲里间,问道:“曲君哥?”
  曲君“嗯”一声,问道:“他们走了?”
  傅莲时打开门,见曲君趴在那张小饭桌上,外套盖着脑袋。一动不动。傅莲时有点担心,静悄悄走进去,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我没事儿,”曲君没精打采说,“你去跟他们玩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