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跟个疯子一样问这块诡谲的土地:“你能帮我吗?”
  风呼啸而过,寂静无声。
  我果然是疯了。
  抬脚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久违的声音:“可以。”
  我为之一愣,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以前都只是听它独角戏,如今这戏里加入了我。
  我没再执着于问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地底下,为什么用的声音是我的。此时此刻我只想快点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我急切道:“凌逝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这个问题我担惊受怕了一夜,尽管早有心里准备,但听见它说“是的”的时候大脑还是空白了一瞬。
  “就在他每天给你喝的茶水里。”
  该死,那个茶果然有问题!我气不打一处来。
  没等我问下一句,它像是知道我所求的,语气缓慢,每一个字都砸在了我心上:“想要解蛊,你必须再一次杀了他。”
  再一次?我深吸口气,对,再一次,他早就成鬼死过一次了。
  我的手有点哆嗦,“杀”这个字对于守法守纪的我来说可太过刺耳,生活中连杀个鱼都要麻烦鱼贩大叔帮我解决,没想到我一步到位,跳过杀鱼直接来到了杀人,不是,是杀鬼。
  我安慰自己,只是杀鬼,他不是人,不要有心理负担。
  它说:“只有杀了他,你才能解脱,从这漫无天日的锢山逃出去。”
  “锢山?可我根本没进入到锢山啊?”我奇怪道,“我只能再外围打转,车子也是穿过道路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它只是道:“这里就是锢山。”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雨夜过后的清晨,凌逝给我锦囊时在一张纸上写的——山里蚊虫多,我有在锦囊内放驱蚊的草药,你带走吧。
  山里?
  难道他提及的山其实就是锢山?!
  我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原来我早就在了山中。
  “在你解决一切后,我也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问它:“什么忙?”
  它没有立马回答我,停顿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它又怎么了的时候,它终于开口,语气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杀死凌逝后,放我出来。”
  “……挖开土,放你出来?”
  “对。”
  “你还活着?”
  “你只管照办。”
  我没再不识好歹问下去。太玄幻了,屋子里有一个恶鬼,院子里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东西,我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行。”
  我答应它。
  第10章 1:12
  凌逝今晚回来的很晚,时针都过八点了他都还没回来。
  我来到厨房,摸过一把把刀,挑了一把最小也是最锋利,足以一刀毙命的刀。
  我小心摩搓刀刃,心想待会要刺哪里能尽快解决掉凌逝。能避免补刀就避免,毕竟第二刀下去血淋淋的,我可能早吓破胆不敢再下手了,万一给凌逝可趁之机给反杀了呢?
  心脏吧,我想,电影里要完全杀死吸血鬼都是刺心脏的,虽然一个东方的一个西方的,但效果应该大差不差。
  正出神呢,晚归的凌逝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了件青色的衣纱,像竹林里的蛇见青。因为天热,凌逝扎起了到腰的长发,几缕汗打湿的发丝贴在鬓边,深不可测的瞳孔直勾勾看着我,美得摄人心魄。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他衣服下的身材,我恐怕还真会被他极具欺骗性美丽的外表蛊惑。
  他的视线逐渐往下,移到了我手中似弯月的刀上。
  我强装镇定,神态自若地从水池里拿出个前不久他摘回来的桃子,放到菜板上装模做样地切块分盘。
  凌逝走近,我低着头没理他。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我顿住,发现凌逝正在他的竹筐里翻找什么。
  我顿时警铃大作,生怕他从里面掏出个瓦罐,又放出些乱七八糟的蜈蚣蝎子之类的折磨我。
  然而出乎意料的,凌逝献给我一束花。
  一束纯白而美丽绽放的昙花。
  我诧异地看着他,此刻也变成了一个哑巴。
  凌逝见我迟迟不接过花束,便折下一只昙花夹上我的耳朵,眼睛笑盈盈的。
  “你……”
  我往他嘴里塞了块桃子,想让他忽视我肯定已经绯红的耳朵。
  真的是,平时不送,偏偏挑在了临死前。
  我碰了碰夹在耳边的花,大发慈悲的没有扫兴摘下来,竟也觉得挺应景。白花白花,家里出殡时头上戴的不都是白花吗。
  夜色渐入佳境,乌云蒙住月亮的眼,没让月亮窥见血污。
  殷红的血洒落到昙花上,像是白云镀了层赤红的晚霞。
  我没有看见凌逝死时的神情,他背对着我,也没能看见我的表情。
  我抽出沾满血的刀,汩汩的血从凌逝身体里流出,止也止不住,血染了凌乱一地的白昙花。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我如释重负叹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有了片刻松懈。我摘下凌逝为我戴上的花,别到了他的耳后。
  “还是你戴着好看。”
  我找出铁锹,来到夹竹桃树下卖力地铲土。
  许是今晚风太大,落了一地粉色的夹竹桃,粘稠的泥土被我翻来覆去,夹竹桃混进其中很快变为烂泥。
  哐——
  铁锹撞上了一处坚硬的,像是木头的东西。
  我迎着风加快动作,头发齐刷刷往后倒,嘴上还不忘跟它搭话:“喂,你在不在,是不是在这里面……”
  我蓦然噤声,挥舞铁锹的胳膊僵住。
  这,这木头东西,居然是个棺椁。
  纯黑色的棺椁外雕刻着精美的花浮雕,繁华中带着死气沉沉。
  而此刻,我终于知道这黏糊糊翻涌直上地面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了。
  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正在往外冒血,血液像有生命一般往棺缝中渗入。
  我吓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四肢发软,铁锹重重砸到地上,我也紧跟着跪倒。
  “过来。”
  是我的声音,但不是我在说话。
  我惊恐地看向木棺,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是它!
  我突然反悔了,我觉得我不该放它出来,它比凌逝还要诡异。
  我想跑,可我却像是被蛊惑一般,尽管万般不愿意,身体却克服了恐惧站起身。这种感觉万分熟悉,我不敢反抗,只能惟命是从。
  就像是和某人相处时一样。
  我踩着血泥来到棺椁前,费力地推开尘封已久的棺盖。
  灰尘散去后,在看清棺椁里是谁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不可控制般滴落。
  他......他不是刚刚被我杀了吗?!
  “时涸。”凌逝从棺里探出身子,捧住我的脸舔舐我眼角的泪水,他穿着我们于雨夜里相见的那一套华丽黑紫色服装,浓郁夜色下美艳万分,“我一直在等你。”
  我看着他脖子处狰狞的,还在往外汩汩流血的伤疤,惊悚万分,想推却推不开他。凌逝用沾血的手在我喉咙口轻轻划过:“现在,我抓到你了。”
  像是下了咒语,我张大嘴欲失声尖叫,可只有断断续续的气声发出,喉口腥甜涌入,我的声带似乎断了。
  凌逝灿然一笑,一点点拖动我,邀请我一同进入无尽深渊。
  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第11章 1:13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大力喘气,冷汗浸湿后背。
  忙不迭拍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每一个角落,听着聒噪的电风扇扇动声,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我才慢慢安定下心。
  又是梦。
  梦中梦。
  我不住地安抚自己给自己顺气,被凌逝拽入棺椁的可怕场面挥之不去。
  太真实了。
  我摸了摸脖子,上面似乎还留有冰凉的手指掠过的触感。
  心有余悸抹去额角的汗水,手擦过耳时,我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泛凉。
  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香味。
  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颤颤巍巍拿下来,是朵溅了血的白昙花。
  “你戴得好看哦。”
  冰冷刺骨的手钳制住我的手腕,替我将花重新戴回。
  灯光神经质般闪动,忽明忽暗,砰的一声玻璃炸开后,房间重归于无边黑暗。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声,那个被拉进黑名单,头像是灰色咸鱼的乱码用户发来私信:
  【你不记得锢山在哪里了吗?】
  【没关系,我来接你。】
  【为什么又跑呢,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
  【抓到你了。】
  时间显示一点十三分。
  第12章 时涸的日记(2)
  我是时涸,一场噩梦醒来,我失去了我的声音,而抢走我声音的,是个叫凌逝的恶鬼。
  他缠上我后,我一直在努力想办法驱走他,但治疗我的精神科医生并不认为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