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在那一天,姜颜林就不加以掩饰地借着那个八卦告诉了裴挽意——在她看来,婚姻关系就等同于每一个宽进严出的陷阱。
  手背上的温度慢慢收紧了一些,姜颜林忍住了再一次叹气的冲动,放轻了声音。
  “这和任何人都无关,是我的人生观念,就像我选择了自由职业,选择了在这个城市生活,选择了这种感情关系一样。”
  职业规划,人生方向,情感缔结的方式,都是姜颜林已经试错过太多次才得来的,较为满意的现状。
  而她清楚地知道,这种现状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长久的稳态,轻易不会因为任何外因而更改。
  但姜颜林也知道,这些话在裴挽意听来,大概就只有一个含义。
  ——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原则,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很伤人,很扫兴,也很无奈。
  所以姜颜林在说出口之前,就做好了不会被她理解的心理准备。
  但她还是想要好好继续这趟旅行,它不应该被这点小插曲给毁掉,实在不值得。
  握着她手掌的人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就像是早已悄无声息地睡着了那样。
  姜颜林也没有一定要等到她的回答,说完这些,便收回视线,靠回了椅背上,将翻涌的思绪都一点点压下去,直到再在漫长的过程之后,归为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机舱内的灯也暗了,过道里安安静静,周遭的乘客都在熟睡,让这个角落也像是被静置在了真空中那样,久久没有过物质的流动。
  直到姜颜林也快在这样的静默里睡过去,身旁的人终于开口,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
  “你也是这样拒绝祁宁的吗。”
  姜颜林顿了顿,一时间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指向性的问题,她却知道裴挽意问的,是两年前的那一次。
  姜颜林不是很常回想那时候的种种经过,她习惯于让过去的就都过去,在决定放下的那一刻,就不会再重新拿起。
  那太过儿戏,也冒犯了她与对方真诚付出的点点滴滴。
  但这一刻,面对裴挽意难得心平气和的提问,姜颜林也好像在这万米高空里被骤然拉入了回忆,难得走神了片刻,才想起来抽离回自己。
  她有些疲惫地轻轻靠在裴挽意的肩上,反握住了掌心里的那只手。
  半晌之后,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回答:
  “我拒绝她的时候,说得可比这些话要过分得多。”
  裴挽意似乎笑了一声,但太轻了,姜颜林也没有听得很真切,只是顿了顿,才继续道:
  “祁宁是个考虑问题不太现实的人,她不像你,在生活上吃过这么多苦,所以她总觉得很多难题都是能解决的,没有签证就用绿卡来换,没有绿卡就用结婚来拿,只要能在那个时候维持这段感情,她不介意付出这些代价。”
  姜颜林的声音很轻,说起这些事情,也早已没有了那些波动的心绪。
  裴挽意却难得认可了祁宁一次,“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吗。”
  换做是她,只会做得更彻底。
  姜颜林懒得和她们这种利己思维的“精英人士”争论,只冷淡地回答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寄人篱下,不想为了能在一起而去结婚。是,这样的确可以继续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后呢?我还有说结束的权利吗?
  我通过她得到了有价无市的身份,我在波士顿的生活也可以因为她衣食无忧,住豪宅,开豪车,像是一夜之间嫁入豪门一样,甚至我要是想去任何波士顿的大学深造,也都拿得出学费来。”
  姜颜林的神情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阐述一个再客观不过的事实。
  这一次,裴挽意没再反驳任何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是一目了然的不对等的婚姻关系,我从中获利太多了,多到我将无法再在她面前维持我的自尊心,也许你觉得这不重要,但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得到这些之后,我就不会再有提出结束的权利和自由了。”
  祁宁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同意姜颜林和她签署放弃财产的婚前协议的。依照那边的法律,一旦姜颜林和她离婚,能得到的东西太多了,那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看了都难以维持平静的庞大数字。
  仅仅是这一点,姜颜林就没办法再在婚姻关系缔结之后,提出结束这两个字眼。
  ——无论是在任何时候,无论是因为任何原因。
  裴挽意感受着她靠在肩上的体温,听着这些难得推心置腹的剖白,许久之后才问了她一句:
  “但是姜颜林,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基于你一定会提出离婚的前提。”
  她没有摘下眼罩,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轻声问:
  “为什么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你就已经在想着结束了呢。”
  第178章谁挂号?(深水加更)
  chapter 178
  姜颜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裴挽意——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
  可事实上, 这又是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所有人都明白,时间是不可停滞,也不可逆转的, 它只会往前走,不停地走, 去一个人类还无法知晓有没有尽头的尽头。
  万事万物都将在前进的分分秒秒里, 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改变。
  永远便只能是一个名为“永远”的词汇,一场童话般的眷恋。
  但姜颜林并不因此而否定“爱”存在的确定性。
  她只是很清楚, 爱是一种瞬发的物质,像流星坠落, 像烟花乍然, 像昙花一现。
  谁又能因为这些绚烂太过短暂,而质疑它们是否存在过呢。
  它一直存在。
  只是在会来的同时,也会离开。
  所以姜颜林明白,无论是祁宁给她的爱,还是其他任何人给她的爱, 都不存在永远。
  它们热烈澎拜, 或细水长流,或朝生暮死,却也都真真切切地拥抱过她。
  姜颜林不会再天真地去做一个贪得无厌,渴望永远的人。
  也愿意接受旁观者称她为悲观的人。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无论是懦弱与畏惧,还是悲观与清醒,都改变不了爱会消失的客观事实。
  姜颜林早就不是害怕失去所以不再拿起的那个自己。
  而是狡猾地在“规则”下钻空子的投机者。
  ——如果沙漏在倒转过来的那一秒起,就会被按下倒计时。
  ——那就不要, 让它倒过来。
  姜颜林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被眼罩遮住眼睛的脸, 无声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种犯规一般的安抚总是有效用的,下一秒,还不等她抽离,就被一只手按住后脑,唇齿被反客为主地撬开,舌尖探入,加深了这个吻。
  角落里太安静,姜颜林连一点呼吸声也不敢泄露,只能放弃了所有的推拒和挣扎,由着她将自己按进怀里,拥抱和深吻都用力到了让人呼吸困难,像是要窒息。
  但在这样的强硬束缚下,姜颜林却对自己的反应心知肚明。
  ——她就是很喜欢,无论被裴挽意怎样索取,都会很有感觉。
  好在这只是一个无言的吻。
  她带着点泄愤和不甘,悄无声息地在姜颜林的唇齿间掠夺着,吞掉了她的呼吸和呢喃,手指的温度按压在后脑,束缚力横在腰间,让人深刻品尝到什么叫做“无处可逃”。
  面对姜颜林每一次的故技重施,裴挽意是恼火的,却也从来都对她无可奈何。
  不想她做的事情,她照样都会去做。
  想要她做的事情,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甚至在原则性问题上软硬都不吃的人,裴挽意除了感慨一句“算我栽了”,又还能做什么呢。
  哪怕到了现在这一秒,一颗紧绷的心脏被她搞得七上八下,五味杂陈地装了一肚子,也做不到真的翻脸走人,再也不来讨要她的施舍。
  ——人还在万米高空坐着呢,是她不想走吗,是她走不了。
  所以就只能用这样原始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在她的唇上泄愤,手上恨不得用力地捏疼她的柔软,可真碰到了她的体温,却又没出息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嵌进怀里,舍不得再松开。
  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裴挽意甚至不想去看她这一刻会不会是装出来的顺从和安抚,就这么甘愿做个看不见的瞎子,只凭感知能力触碰她,再索取她的所有。
  直到一个吻结束,裴挽意都没有松开揽着她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要她就这么乖乖呆着,别想在她还没消气的时候往外挪半厘米。
  “睡觉。”
  裴挽意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也不管她现在睡不睡得着,说完就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姜颜林瞥了眼她抿起的唇,忍不住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她的唇角,帮她把那点紧绷的弧度揉开,慢慢抚平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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