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眨眨眼,alpha有些懊恼的“噢”了声,转头埋怨都已经快吓死的乘务长,怎么没有赶在他发火前把他的照片好好收起来——
  「先生——」
  乘务长是个omega,此时此刻已经抖成了筛子。
  他跟莱茵道歉。
  又跪在比及塔面前。
  莱茵露出玩味的笑容,然而捏着照片的alpha眼中却没有刻意的为难……当然也没有怜香惜玉。
  他目光扫视过面前跪下的黑头发、黑眼睛的omega,平静的仿佛只是略过一件死物。
  莱茵也并没有关注这个omega太久,omega跪在废墟里,扎得膝盖都流了血,他只是迈过了从他膝盖下流淌出的血液,伸长脖子着急确认比及塔手中的照片没有划痕。
  在确认照片完好无损后,他松了口气,这才转过头,笑眯眯地对跪在地上血流如注的乘务长说:“好啦,又没多大损失,用不着那么大阵仗。”
  话这么说着,他没让乘务长起来。
  在外面社会总能被更珍惜对待的omega便只能跪在玻璃碎片与废墟中,低着头,瑟瑟发抖。
  「哥哥,照片——」
  「我先没收了。」
  比及塔面无表情地侧身躲了躲,躲过了弟弟伸过来、蠢蠢欲动想要讨要照片的手。
  「人看不牢就罢了,现在连一张照片都保护不了。」
  莱茵立刻发出备受打击的抗议声。
  ——兄弟二人争抢的,是一张来自他们高中时的照片。
  篮球队的大合影,大学之后再也没怎么打过篮球的双生子,却如同最纯真的高中生一般,将这张照片宝贝似的随身携带着。
  照片中,大家都是少年人模样。
  记忆是夺冠后的赛后群访开始前,当时所有人到齐,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和他们身穿一模一样款式、只是胸前数字不同的黑发年轻人,留下了这张合影照片。
  站在最中间的是他们亲爱的小队长。
  小队长捧着奖杯,天真稚气的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唇角上扬蓄着笑,笑起来的时候很奇怪,他只有一边酒窝。
  比及塔很喜欢用手指去蹭他这边的酒窝。
  就像家里养的猫从身边路过时,很难忍住不伸手随便摸一摸,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随便乱摸一下。
  ……那个时候,小队长还没分化呢,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未成年。
  那也是他成为队长的第一年,就像是掉进了狼群里的非珍贵品种猫,却意外的因为认真成为了什么队内气氛平衡期,带着一群青春躁动期的alpha横冲直撞,捧起了那年全美高中职业联赛的奖杯。
  多少年前的事了?
  维赛双生子都记不住了。
  那时候他们扮演着国王的圆桌边最忠贞的骑士,光明磊落,正义活泼……
  两头头狼乔装打扮,混入了羊群,成功地披着羊皮,骗到了以为自己在牧羊的猫。
  他对他们毫无防备。
  当球队长途出发前往另一个省份打友谊赛,他会毫无芥蒂地枕着比及塔的肚皮安然入睡,醒来后会笑着问:比尼,我压疼你了吗,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当他打球练到精疲力尽,会把腿搭在莱茵的腿上,高呼着莱尔我的腿有点抽筋,你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这难道是生长痛,我是不是要分化啦?
  过往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张笑着仰头望过来的黑色眼睛,却在本尊离开的这几个月一日赛过一日的模糊……
  午夜梦回的时候,莱茵其实也有过小小的懊悔——
  如果装一辈子的圣洁骑士,是不是其实他们根本就是有可能能够把吴且永远、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哥哥,我真的很想他,想再听他叫我一声“莱尔”……」
  废墟中央的扶手椅上,莱茵·维赛颓唐的陷入其中,他对眼前的困境就要到了一筹莫展的程度——
  他们的小猫识破了他们的真面目,为了逃离他们,直接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整个珍惜过、守护过的羊群,逃入他们无法触及的广阔森林。
  一年前。
  他们怕吓着他,放任了他一年的自由。
  毕竟小猫的心脏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小,闯了祸就会逃,也许一点轻举妄动足够他自己把自己吓死……
  一年后。
  当他们想要前来抓猫的时候,猫的前面出现了一只真正的牧犬。
  传说在华国西北地区有一种牧犬,体格高大威猛,忠贞且护食性强,一犬能战胜整个狼群……
  原来这样的生物真实存在。
  维赛双生子真正的看到了它的森白獠牙。
  他们这些外侵物种,还真是猝不及防,一来就好好的吃了一次叫人寝食难安的败仗。
  飞机起飞前,比及塔扭头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没有办法,莱茵。」他说,「你不该如此惊讶的,他向来就有这样的本事——」
  在混乱中找到自己的庇护所。
  正如当年也是这样,用那张天真又无辜的脸轻而易举的骗到了维赛家族的继承人,让他们从破坏者变成了守序者,心甘情愿为他那能在西海岸的野球场安心打篮球的小小心愿保驾护航。
  吴且总是有这样的本领——
  哪怕他不是主动在做这件事。
  「赵归璞并不是什么随便能杀掉的路边野狗,我们暂时只能从长计议。」比及塔说,「慢慢来吧,莱茵。」
  毕竟华国有句老话:风水轮流转。
  幸运轮盘的指针不可能永远转不到他们的跟前。
  ……
  大巴车开进码头的时候,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惊醒了车上一群昏昏欲睡的宿醉学生。
  大多数人在下车时看到眼前的是码头而不是机场都显得特别茫然。
  吴且跟着下车,他在车上问完了裴顷宇,这会儿转头去看赵恕——
  原理是,一群人如果疑似被绑架了,那就去看身价最贵的,若身价最贵的那个还一脸淡然,那就说明真的没事。
  更何况面前的豪华游轮侧面还有一个硕大的鸢尾花图腾纹样,那是一切赵家所有物上会出现的东西……
  若是要搞诈骗和绑架,光眼前这些所见实物的成本,都够绑匪干点别的然后做大做强。
  上了船,吴且又发现一些不一样。
  船上的安保系统太好了些,而且还不是那种他老爸在金山角养的雇佣兵同款,而是一群正规军,他们层层叠叠入铁桶似的护着一个人——
  江城执法者总司裴擒一身休闲西装站在甲板上。
  这是吴且第二次见到这个人。
  裴擒今年四十出头,是江城前后百年来,执法者系统内升得最快的,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总司。
  年纪轻轻身居要位,他却保养的极好,看上去貌似没怎么被身位与年龄不符这件琐碎事困扰过——
  脱了执法者制服只着休闲服依然挺拔,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双眼锋锐有神,唇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成功商人。
  那般成熟的气魄与光华内敛,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崽子们如何扑腾也模仿不来的。
  “裴总司……”
  “啊他怎么来了——”
  “裴顷宇,你……”
  周围的人都窃窃私语炸开锅来,跟天塌了似的,众人瞪圆了眼,回头惊悚地去看看裴顷宇。
  在场的只有初来乍到、并不是江城人的吴且和来自下城区的段白芮没怎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后来吴且从一些学生们的只词片语中了解了一些事——
  正如裴顷宇所言,马上就要在这游轮上举办的确实是今年江城的成年礼宴。
  江城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习俗,男不外娶,女不外嫁,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外”范围过分到,在江城老一辈的观念里,出了省等同于出国。
  于是所谓成年礼宴其实说白了就是江城上城区的大型相亲宴,每年这个时候,国内的、国外的适龄年轻人就算是请假也得滚回来相看……
  这事儿年年由赵家出场地,也算是给少爷与小姐们游乐海上的短假期。
  只是也许是今年海事情势复杂,所以举办的时间订的仓促,船没停在江城的港口,搞得现在大家都显得有些鸡飞狗跳,江城的年轻人拎着箱子往这边赶,国外的骂骂咧咧忙着订机票……
  话是这么说,但话又说回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的旗号也要打一打,所以这种场合通常又有那么一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通常情况下,家长并不是尽数出席。
  除非是家里哪个孩子这八字都见着一撇了,家长会陪同出现,谈一谈合作顺便联络一下和未来亲家的感情。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那么诧异看到裴擒——
  小儿子刚紧急标记了个omega,没过几日裴总司便出现在了成年礼宴,这很难让人不多想:怎么着,这是要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那个来自下城区的omega。
  众人窃窃私语的躁动中,裴顷宇率先走出人群,来到甲板上众星拱月似的站着的男人跟前,不咸不淡的叫了句:“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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