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金翅鸟有它好看？有它厉害？
天音也不明白这祖宗，见它望着水面，便以为它渴了，拢着手化了一捧水递给它。
“喝吧。”她弯了弯眼梢。
天鹿怒了，喂狗呢这是？
但还是低头凑了过去，不情不愿地舔了一口。
神羲搭在金翅鸟羽翼上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为它驱着寒气，被它唤了声“神主”后微微颔首，打趣的视线落在天鹿身上。
瞬息之间，天音满脸呆滞地看着面前正托着她手的男人。
晶莹的鹿角在他头顶流动着碎光，雪一样的长发收拢在身后，他肤色极白，五官俊美非常，一身镶金嵌玉的锦袍像极了人间的贵公子，此刻正抬着一双黑玉般的眼眸，里面慢慢浮出不解，和熟悉的傲娇。
天鹿紧皱着眉看她，须臾，伸手在她眼前古怪地晃了晃，用那副冰冷的嗓音开口道：“怎么？被我英俊不凡的相貌吓傻了？”
天音：“......”
没事了。
天音眼中的惊叹在他开口的瞬间通通消散了，她猛地收回手，一溜烟跑到神羲身后，懒得再被捉弄。
“我会将它们都带回神界的！”天音说道。
天鹿立刻凑过来唱反调：“我不去。”
天音：“......”
这祖宗是不是有病？
神羲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从他们中间离远了些，眨了眨眼，慢条斯理道：“尽力而为就好，鹏也会帮你的。”
暖和起来的金翅鸟在旁温顺地点了点头。
“我也会帮啊！”天鹿不服。
我谢谢你啊。
天音摁了摁自己嗡嗡的额角。
神羲轻笑一声，没再理会，而是歪着头看了看天，一道赤红的身影突然穿破结界，像一团从天而降的烈火，撞进了里世界，嘹亮的凤鸣声随即传入耳膜。
“哪来的金火凤凰？”
天鹿瞬间被吸引，觉得今日碰见的鸟还真多，这只小家伙倒是有点意思，“年纪轻轻就已经能踏破空间啦？”
“前途无——”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小凤凰砸进雪里的姿势实在太过诡异，像被谁一脚踹了下来，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狗啃泥也不过如此，还有惊恐到几乎喊劈的叫声，让天鹿揣着手，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神君，这是什么地方？！”
“我一不留神就掉了进来，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在雪地上撞了老远的阿韶终于变成了人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她抬起双手捧着自己的头，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眼中的几人都有着模糊的重影。
看样子应该是涅槃成功了。
神羲刚这么想，便看到阿韶哭丧着一张脸，扑了过来，张开双手，抱上了金翅鸟，嘴里哼哼唧唧：“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从虚空出来真的太难了！”
金翅鸟：“？”
神羲：“......”
神羲一言难尽的目光在阿韶身上顿了顿，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点，让她思绪清明些，回过神的阿韶终于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什么，连忙跳开，低着头道歉。
天鹿伸手遮着自己的嘴，悄悄问身旁的天音：“这谁啊？”
天音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羲神从前的神侍。”
天鹿噗嗤笑出了声，接收到神羲意味不明的目光后又忍住了，连忙扭过了头。
挺好的，他真的觉得挺好的，神嘛，活得久了就容易喜欢一些傻乎乎的东西，他也是。
阿韶挠着头走到神羲身边，脸色恹恹的。
涅槃其实并不难，更何况神君已帮她跳过了最难的一步，她都不用死了，只要安安心心地承受缓慢重生的灵骨，适应新的血脉和力量就行。
但虚空真的太难离开了。
她蒙着头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像是突然就离开了，然后突然到了这里，看到了雪地上站着的神君。
“走了。”神羲淡淡地说了句。
阿韶愣了愣，刚问完“去哪”，眼中便只剩下一闪而过的三个身影，两个神色莫测地招着手，剩下的金翅鸟纳闷地歪着头。
而没过多久，她们便到了一片风沙连天的地方。
日光惨淡，枯木虬结，放眼望去瞧不见一点水色，远处的山和天空都灰蒙蒙的，更远处则是一片乌黑，地面似在微微震动，一股庞大的力量正在左右着这处空间。
阿韶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丢人了。
神羲平静的目光落在那片被乌黑气息笼罩的天地，看起来长昀已经成功脱离了三处魔地，他倒是真有这个实力，做得也比她预想的好。
却偏偏是厄。
“我们去那。”
神羲朝远处轻轻抬了抬下巴后，飞快动身掠去。
阿韶紧随其后，在空中四面环顾，越看越觉得眼熟，终于好奇地问了句：“神君，这是魔地吗？”
和记忆中的赤地有点像，可此刻周围的气息又很混乱，看起来十分动荡不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神羲点了点头，向她解释道：“魔地正在脱离人间，很快就会和仙界、妖界一样，成为独立的一界。”
那倒是件好事，煜尧仙君收回神力回归神界这事，阿韶是知道的，也隐约听到消息说魔地结界因此消失了，可因为有那位横空出世的魔主，所以并没有出现魔族作乱的情况。
困魔之地不再困魔，才能让魔族真正被平等对待。
“对了，这事是长昀在做，你等会就能见到他了。”神羲忽然又添了句。
阿韶心思收回，纳闷地看向她：“长昀？”
这百年里，阿韶哪里都寻不到长昀的踪迹，一度以为他是被仙族害死了，没想到他竟然在魔地吗？
神羲“嗯”了一声，随口道：“他近来为魔地做了不少事，听闻仙族几次进攻魔地，都被他帮着打退了。”
想来是怕被仙族扰乱到他脱离魔地的计划，神羲这么想着。
阿韶神色一怔，倏而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一个诡异又合理的猜想在她脑海里冒出来，长昀不会就是那个魔地之主吧？
但她来不及问，便看到自家神君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不远处站着一群乌压压的魔族，前方是一片朦胧而凶险的暗色，隐约可见两道模糊的身影。
“这地方好不对劲。”
阿韶皱了皱眉，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着的几股针锋相对，难以融合的气息后，下意识地举着长鞭，戒备起来。
神羲一眼便看到了长昀，一边走，一边说道：“离渊、赤地和绝谷已连接到了一起，这里是交界地，所以不太稳定。”
靠近后更能发觉天地之间戾气深重，长昀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而另一个人......
昱怎么也在。
神羲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又重新看向长昀。
“姑娘？！”
突然有人遥遥地叫了一声，神羲转过头，看见女妪一脸惊讶地朝自己走了过来，走出几步后又摆摆手让身后逐渐躁动的魔族退下，而混在其中的木飞愣怔过后，便连忙跟着跑了过来。
“真的是姑娘！”女妪眉眼一弯，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激动。
她方才远远瞥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因已相隔百年，气息也大不一样，分辨了好一会，才敢出声。
神羲对着女妪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她和木飞还活着。
阿韶却怔怔的，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木飞摸着脑袋，试探地小声叫了句：“阿韶仙君？”
难道已经把他忘了？木飞担心地想着。
阿韶摇摇头，莫名松了口气，低笑声后抬手轻轻敲了下木飞的脑门，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百年前崇吾山，木飞跟他们不在同一块地方，仙族突然偷袭，杀了所有魔族，而阿韶昏过去前，连木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即便后来水神将这笔账和北斗清算了，阿韶也一直内疚于自己未能护下他们，始终不敢再踏足崇吾山。
“姑娘可是来找主君的？”
女妪看了神羲一眼，侧过身对着前方昏暗之处，有些担忧地说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主君已进去多时，却迟迟不见回来。”
而这片天地间的戾气也越来越深重，谁都无法踏足。
除了那人，女妪望出去的眼神不由变得晦暗，但也没有多说。
神羲身形一动，轻飘飘掠进了那片混乱的空间，阿韶连忙跟上去，却被扑面而来的凶意逼得炸了毛，周身火色缭绕，眼眸深处亦有火影。
木飞下意识地伸手拉了下她，被火燎到后又猛地抽回手，跺起脚“嘶哈嘶哈”地叫着。
“小心啊！这地方怪的很！”木飞苦着脸嚷了句。
神羲面无表情地盯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力量，一道阴森的影子缓缓浮现在空中，两只黑色的巨手抓着无知无觉的长昀和煜尧，幻影幽幽晃动，扫过底下密密匝匝的魔们，语调沙哑阴沉，带着恶意与调笑地问道：“他们之间，你只能带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