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邬善善见她砂锅放的位置，以为她要坐在平头旁边，便从她身后绕了下，往对面的空位去。
刚迈开步子，只见坐在平头对面一言不发的男生，毫无征兆地伸手，把那砂锅挪到自己旁边。
邬善善视线机警地在他和温迎之间来回打转。温迎波澜不惊，在桌边停顿了一两秒过去落座。
蔺樾故意似的，桌底的腿大喇喇地敞着，其中一条支在了旁边桌下。温迎坐下后，仗着别人注意不到，不客气地踢了踢他。
蔺樾瞥了温迎一眼，慢吞吞地把腿收回去。
上午在会议室外，他清楚地捕捉到，温迎在发现他出现在椿邮时，非但没有惊喜，而是紧紧蹙着眉，表情凝重。
她并不欢迎自己。这是蔺樾解读出的意思。
这会儿看她一副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蔺樾表情暗了暗，五味杂陈。
就这么不想和他在一家公司工作？
除了刚坐下时，邬善善跟平头道谢，平头说：“小事，都一个公司的，以后麻烦你们照顾。”
这个回答同时解答了“对方为什么专门叫她们过来坐”的疑惑，便笑了笑，不再问了。
拼桌的两拨人，各聊各的。但这多噪音，空气流通差的环境，并不适合闲聊，很快先落座的那拨人先吃完，陆续离场。
温迎的砂锅需要送回到档口，一来一回间，桌上已经重新坐下几张新面孔。
蔺樾的同事包括那个平头都走了，他还没有，靠在椅背上正低头看手机。
见邬善善还剩几口也吃完了，便没落座，从口袋里拿出两片分装湿巾，自己用一片，给邬善善放桌上一片。
邬善善没等道谢，斜前方伸过来一只手，把那片分装拿走了。
拆开，擦手，动作可谓自然。
温迎手里拿着从口袋里摸出的第三片，原本要递给蔺樾，这会儿手腕一转，便放在了邬善善的手边。
邬善善吃掉最后一口花椰菜，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意识到什么似的，端起餐盘，丢下一句“我去买份水果捞，一会儿在门口等你”，便一溜烟跑了。
半个上午，加一顿午饭的时间，温迎其实已经冷静下来。
现在学历贬值，就业压力大，蔺樾或许是在科技行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才来椿邮的。
毕竟网约车他都跑过了——虽然到现在温迎仍觉得，蔺樾开网约车这事有点离谱。
不过，温迎很快摆正自己的态度，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工作过度或者兼职，不该被带上偏见。
美食城外，光秃秃的行道树被针织毛衣打扮出卡通人物的形象。
“要呆半个月？你天天来？你不是研究什么人工智能的吗？不会真被我乌鸦嘴说中，不受老师器重被发配边疆了吧。”温迎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发问。
蔺樾仰头盯着一间间门店的招牌，距离温迎不远不近地站着，回：“可以天天蹭我的车下班，美了吧你。”
温迎表现出被猜中心思的样子，踢了蔺樾的鞋子一下，催促：“你还没说为什么来这里呢。”
蔺樾收回视线，直直地盯着温迎看了会儿，他眼睛很黑，眼白干净，比前段时间身体被榨干的状态好了不知多少倍。
正当温迎以为自己踢疼他时，后者已经移开视线，淡声说：“这段时
间正好闲着，来这边帮忙。”
温迎追问：“也就是说，你还会回你那个人工智能实验室？”
“不然呢？”蔺樾用“你在问什么白痴问题”的眼神看她。
温迎哦了声，心说不是走投无路就好。他从小优秀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心理素质堪忧，真怕他经受不住打击，一蹶不振。
邬善善提着买好的水果捞从队伍中出来，温迎最后看一眼蔺樾，正正经经地说了句：“很开心成为同事，希望你在椿邮一切顺利。”
“少来。”蔺樾瞧着她嗤笑了声，眼底难言的落寞神色肉眼可见的散了。
一上午的烦闷情绪，在此刻，雨过天晴。
原来他期待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
简单的一句。
她欢迎他。
-
蔺樾站在原地等在对面便利店里结账的同事，邬善善走出几步还在回头朝他的方向望：“你和蔺樾之前认识吗？……哦对，他也是央大的。”
温迎震惊：“一上午不到的时间，你连他的名字和学校都知道了？”
邬善善朝她挤挤眼说：“还有更惊人的呢，公司行政部新来的实习生方敏敏已经勇敢上了。”
温迎适才得知，蔺樾刚到公司没一个钟头，便收到了来自公司行政部的咖啡，包括他此行的同事，人手一杯。
工位距离会议室比较近的营销部同事，见状随口揶揄道：“怎么只有新来的同事有，我在公司这么久了还没喝过公司的咖啡呢？”
立刻就有和方敏敏相熟的同事解答：“人小方自掏腰包请的，你想喝啊，先去整个容。”
方敏敏脸红着，却没有扭捏，大方地一挺腰板，说等自己把人追到了，请全公司喝。
…………
温迎听邬善善描述完，意外但也不觉得意外。
从小到大向蔺樾示好的女生不少，蔺樾似乎开窍也早，对这类事情司空见惯，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不过她还是多嘴问了句：“蔺樾怎么说？”
邬善善啧啧称奇：“他说啊，‘巧了不是，我也在追人，我要是追到了也请全公司喝’。”
说完邬善善略一停顿，问温迎，“他真的在追人吗？是你们学校的？他长成这样，得多出色的女生才舍得拒绝啊，故意吊着他呢吧。”
温迎自然是不知道的，蔺樾不跟她聊这个。大学校园里追蔺樾的好像不少，但温迎沉浸在热恋中，没怎么关注到他的事。
她嘴上回道：“你这说得也太浮夸了，我觉得他也就一般啊。”
“是吗？看来你们学校帅哥挺多。”
-
下午，温迎把自己写的营销企划发给林吴虹，对方回了四个字“意义不大”。
温迎起初还为这个评价沮丧，但过了会儿，温迎给林吴虹发消息问另一本要出片的书近期上市还是排在寒假，对方回了个“可以”。温迎便知道，对方并没有认真看自己的消息，也就不钻牛角尖了。
同样量级的项目，老编辑会从发行部要到更优越的对待。有利可图，才能调动起积极性嘛，人之常情。
于是温迎把在网上刷到的几个流量不错的野生推荐，截图了数据找到发行部那边，希望以此调动起他们对这本书的重视，但只是得到了几句敷衍的场面话。
整个下午过去，温迎仍没找到问题的解法，早早地收拾了东西等待下班。
【还加班？】蔺樾的消息早于下班时间发来。
温迎回：【no，今天一秒也不想多呆。】
打完卡，温迎背好包便离开工位。岂料蔺樾还没走，他那批程序员的下班时间比公司员工要早半小时。第一天就加班，够努力的啊。
他这会儿在电梯间，旁边站着中午拼桌吃饭的平头青年，还有方敏敏。
下行的电梯门敞着，里面站最边上的同事问他们三人不上吗？另外两个人等蔺樾的意思，蔺樾笑了下，说落了个东西。
电梯门缓缓关住，下行，温迎的身影才出现。
方敏敏正热情地问蔺樾：“忘记什么了？”
下一秒，温迎手上的帆布包抡在蔺樾胳膊上，女孩儿语气里的火苗蹭蹭烧着：“你说谁是东西？”
蔺樾怀疑温迎包里装了石头，浮夸晃着身子揉了下被打到的位置，不嫌事大地说：“你不是东西。”
“滚啊。”温迎抬脚要踢他，蔺樾这次有所准备地闪开。
平头青年叫韩叶纪，按了电梯后主动跟温迎打招呼：“我看编辑部没几个人下班，是都在加班吗？”
温迎一敛对蔺樾的尖锐态度，冲对方友好地笑笑，说：“公司只有编辑部实行弹性上下班，早晨可以晚来一个小时，下午则可以晚走。”
“难怪早晨见好些人慢悠悠地不急着上来打卡。”韩叶纪说。
蔺樾瞧着温迎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样子，哼了声，心说属她惯会装乖，一度扬言自己是个淑女，说话不超三十分贝。
温迎自然捕捉到蔺樾的气息，趁着电梯到达，众人陆续往里走的时候，温迎抬脚，把刚刚被避开的那脚顺利踢到他鞋后跟。
谁知多行不义，温迎得逞后便要溜，结果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踉跄了下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眼看她直直地朝着旁边的方敏敏栽去，蔺樾眼疾手快，揪住她的羽绒服帽子，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控制住。
救了她一命。
“活该。”蔺樾丢下俩字，大步流星，绕开她进了电梯间，顺手把看热闹的韩叶纪薅进去。
方敏敏一直关注着蔺樾，全程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事。不论是蔺樾对温迎特殊的态度，还是蔺樾的朋友主动和温迎打招呼的态度，都让方敏敏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