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顾徵说“好”,挂掉了电话。
  晚上,顾徵还是按例给周斯年打了电话问他回不回。
  周斯年应激反射般道:“不回。”
  电话另一头静了静,最后也只道:“好。”
  周斯年拒绝得实在太快,顾徵哪怕再自欺欺人,也应该感觉到,周斯年在躲着他。
  他知道了。
  顾徵嗤笑一声,农夫与蛇,他觉得自己是那条没良心的蛇。得了周斯年那么多好处和帮助,知恩图报才是,哪能让人徒增烦恼。
  顾徵头一回产生了浪费食物的念头,想要把做好的菜全部倒掉,但他忍住了。他没再给周斯年发信息,而是尽量给自己找事情干,随便哪里逛逛都好。
  应该是第三天晚上?顾徵忘了,他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这个时间点周斯年已经回家了。但那一晚,顾徵站在地下室的门口,一直没开门,也没出去。
  房间内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顾徵仰头靠在墙面上,想了很多。他之后总归还要回俱乐部的,既然如此现在还是离得远远的吧,还人点清净。
  凌晨一点,温度只有冰冷的个位数,地下室寒气逼人,该是提神醒脑的,顾徵却陡然困得不行。他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周斯年发信息问他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顾徵瞧着那信息,后知后觉站得腿麻。他没回周斯年,等缓过这股酥麻劲就准备走,先回自己先前那破烂屋子待着去。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声响,顾徵缓缓抬起眼皮,就见周斯年边穿外套边往外走,眉心深深蹙着。
  顾徵头一次见到周斯年愁眉苦脸的模样,平日里这人都没心没肺般,遇到天大的事都能笑着解决。
  周斯年没想到顾徵在家门口,这人穿着薄薄一件冲锋衣,颊边被寒气冻得泛红,闻声扭头看他。
  那一眼的情绪太过复杂,委屈愧疚害怕杂糅在一起,把周斯年看得心间一颤。
  顾徵不知道发什么疯,跟见鬼似的拔腿就要跑,腿麻的劲还没缓过,踉跄了两步。
  周斯年眉心皱得更深,快步上前把住人的手腕,生气道:“跑哪里去?你三岁吗?闹别扭就不回家搞离家出走那一套!”
  他这么说,仿佛前些天逃跑的人不是他。
  顾徵听罢不动了,但也没勇气回头。周斯年松开他,往回走道:“滚进来,把事情说清楚。”
  真真切切的,顾徵头一遭见周斯年发那么大火。
  做贼心虚般,周斯年还没说什么呢,顾徵跟在他身后先开了口。
  “我惹你烦了是吗?”
  周斯年没回。
  “你不用躲着我,你不想见到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回到俱乐部……我就没办法了……”
  周斯年还是不说话,顾徵觉得有一把刀子在剜他的心脏。
  他突然就害怕起来,望着周斯年的背影,乞求道:“周斯年,你别这样……”
  别不理我。
  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别不理我。
  周斯年这几日也想了好多,他在想自己有没有给过顾徵不清不楚的暗示,后面该怎么面对顾徵,自己对顾徵的心意如何。
  周斯年也烦,过去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这两天烦,恨不得把地球炸了。他抽了不知道几包烟,不眠不休生生熬了两天的夜,把所有问题想清楚想明白后立刻把回家的票推迟了过来找人。
  结果看到的是,他要找的人在门口躲了一夜不敢见他,怕惹他烦,惹他不高兴。
  “先去洗澡。”周斯年下命令道。
  顾徵听话的去了,再出来的时候周斯年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喜欢我?”周斯年直白道。
  顾徵觉得心脏在被慢慢扯开,洇红的血堵在肺部,呼吸困难:“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斯年问。
  顾徵没答。
  周斯年没再逼他,关灯睡觉。顾徵的心在滴血,那血比夜莺啼出来的还红,比尖刺刺穿胸膛痛上百倍。他掀开下铺的被子,躺进去。
  冬天的地板不是人睡的,周斯年心软,骂人的话一句没出口,缴械投降道:“上来睡吧。”
  顾徵动作一僵,眼睛亮亮地看向周斯年。
  床铺不大,两个大男人规规矩矩睡挤得不行,但俩人侧躺着,中间便空出一条缝。
  顾徵堪堪躺在床沿,没敢靠近。周斯年伸手捞他一把,把人往怀里带道:“让我抱抱。”
  直到温暖的身躯靠近,顾徵那颗凉了半截的心才慢慢回温。
  “周斯年……”顾徵轻声喊他的名字,这不是幻觉吧。
  “嗯。”周斯年同样轻声应他,怕惊动他,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是太阳。”顾徵没来由道。
  周斯年听后笑出声:“那你是什么?”
  顾徵想了想回:“我是……被太阳眷顾的人。”
  周斯年睁眼看他:“上次为什么没亲?”
  顾徵伸手捏周斯年的耳朵,声音难得多了丝不好意思:“你没同意。”
  周斯年挑眉失笑,顾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片刻后周斯年笑够了,手掌抚在顾徵的侧颊:“现在同意了。”
  不等顾徵反应,周斯年仰起头贴上了顾徵的唇。
  第16章 温泉
  光阴蹉跎,转眼间却像很久之前的事。
  周斯年坐在副驾驶,垂头露出个笑。他半倚着头靠在窗户,车子加速,一阵风朝他脸上吹,吹得人长期以来胸口堵住的一口气都散了。
  三位醉鬼在后排睡得七横八岔,浅浅的呼声被风声盖住。福康街的路灯或明或暗,掠过某处街区时稍稍一想,就能知道这片建筑的前身是什么。
  “你和老板打招呼了吗?”周斯年问,说的是伟记大饭店的老板。
  也活该老板生意越做越好,人好生意自然兴隆。
  方向盘打转,车子往基地驶去,全程大概半个小时。
  “嗯。”顾徵低低应道,兴致不高。
  周斯年无奈笑着,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嗯”。
  把几位醉鬼送到基地后,刘庆赶紧迎出门来接几位祖宗,见人都喝醉了,连音沉那么小的小脸都红得不行,刘庆一脑门的火想往周斯年身上撒。没有周斯年应允,谁敢带他们喝成这样!
  但周斯年没有下车的意思,顾徵扶旧梦下车后回来拿手机,周斯年冷不丁问:“你现在住哪?”
  除了基地。
  顾徵手一滞,抬头看周斯年。
  “带我去吧,我想看看。”
  郊外这地开发不久,售出的房子屈指可数,假以时日房价指不定还会涨。顾徵买了间大平层,周围都是山啊树啊,夜间走在曲径小路能听到蟋蟀虫鸣。
  院子大门自动识别车牌号打开,车子驶进正门,迎面而来一阵犬吠。
  周斯年右脚刚迈出去,年糕就冲到他面前,趴着上半身对他拼命吼,活像见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年糕是一只土狗,一身毛发透着米白。两年不见,摇身一变,从萌宠变为大美女了,就是这脾气……
  啧。
  周斯年把车门一关,半蹲下来和她对视:“吼谁呢?”
  年糕后背的毛竖起来,龇牙咧嘴看他,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周斯年指摘道:“你还是我捡回来的呢,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叫年糕?”
  年糕大声吼,嗓子发出呜呜的沉音。
  “因为你小时候老黏着我,所以你叫年糕。名儿还是我取的,就敢不认人?”
  周斯年一通教育,仿佛对面的狗子真能听懂人话。于是一人一狗,一高一矮,对峙着僵持不下。
  顾徵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一时半会竟不知说谁好。他心中叹了口气,朝年糕喊道:“过来。”
  听到自家主人的命令,年糕火速撇开周斯年,屁颠屁颠绕着顾徵打转,双腿攀上顾徵的膝盖。
  顾徵挠她的下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别闹。”
  周斯年见状“嘁”了俩人一声,抱着双臂往前走,不忘吐槽:“父女俩一样没良心。”
  他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顾徵听见了,顾徵抬眼看他,却只剩个背影。
  也不知道他跟只小狗怄什么气。
  周斯年径直参观了一圈房子,面积挺大的,三室一厅的布局,其中一间顾徵改装成了电竞房。整体留白很多,无端让人觉得冷清,顾徵也没给添置两样温馨的家具。打开冰箱门更是如此,顾徵一个会做饭的,家里竟没几样菜,空落落的看得人不是滋味。
  唯独意外的,冰箱里摆了几瓶酒。
  “你喝酒?”
  周斯年抓着冰箱门问,印象里顾徵从来不喝。
  “嗯。”
  顾徵回,对这话题也并不上心,没注意到周斯年有点不满的语气。他把年糕带窝里睡觉,年糕嘤嘤叫了两声表示反抗。
  周斯年沉默须臾,总归他自己也喝,总不能不让顾徵喝吧,而且他现在没有立场去说顾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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