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借着庆祝的名义一伙人聚到半夜才散场，周琅缀在末尾结账，等他出来人走了一大半，阿林提议去江边走一走，剩下几个都没有异议。
于是周琅又回店里打包了烤串，路过商店加购了几打啤酒，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出发了。
在重庆要去哪里是不值当打车的，也没有人骑自行车，光是上坡下坡膝盖就能轻松报废，来往都是摩托车。
他们像小时候放假一样，租了两辆自行车沿北滨路出发，那两个骑车的不过也就是坐在车上，两条腿蹬地往前划拉，纯粹为了借车龙头挂吃的，走累了靠栏杆就地倚了车子，拎了东西下到有草坪的地方去，随便坐下来摆会儿龙门阵*。
汛期的嘉陵江上，早一点有来往的游船，但现在晚了些，只有远处的千厮门大桥红龙一般盘踞于两岸，金色的洪崖洞被桥身切成上下两半，在往上的led大屏正滚动着“巴渝儿女参军光荣”的字样。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夏天，如此的场景每隔一年都在上演。
但夏天怎么样都是不普通的。
山城即将送走又一批孩子，尽管他们和过去别无二致，仍在北滨路上游荡，但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仅限到今年夏天就要结束了。
或许更早些，七月一过，故友离别，往后四散天涯，能再如此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
周琅躺在地上，头顶蓝黑色的夜空并不纯粹，光污染侵袭着每一座工业化城市，把黑夜照得如白昼那样明亮。脚下的江水倒映着桥影楼台，斑斓细碎，像汽油般化开、蔓延。
和耀眼迷人的维多利亚港是全然不一样的味道。
阿林几个在天南海北地聊天，计划再过几天，还能去哪里跑一圈，或许可以远一点，去祖国的大西北避暑。
有人提议可以自驾去，一帮人霎时跳起来喊“你驾照拿到了吗”“我科目三都过了！”“那也没人敢坐的你车！”“对啊，不要命啦，跟你个新手上路”……
周琅在旁边听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祝青今天的擦药报备。
他宝贝似的点开照片，但只敢飞速地检查一下伤口的消肿情况，怕多看一眼都把持不住。
阿林带头喊的势头在瞥到他的那一秒忽然停了，跟着就踹了周琅一脚。
“你一个人乐什么呢？”
“嗯？乐你们呗。”
“胡扯，你啷个可能冲我们乐成那样！说，和谁发消息呢？”
周琅但笑不语。
朋友们各自交换狐疑的表情，纷纷开始大声起哄。
“好啊！周琅是不是耍朋友了？！”
“肯定是！还不告诉我们！”
周琅被闹得先是坐不住，后来干脆跳起来蹦了几步。
“你们有话好好说。”
“好说不了，”一人逮不住他就去揪阿林，“他和谁谈恋爱呢？一点风声都没有，总不能你也不知道吧？”
阿林一扭身跳到了周琅旁边，两个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觑一秒，转瞬成了众矢之的，被其他人追着打。
……
夜里两点多，这疯才算撒了七七八八。
周琅和阿林家离得近，两个人一道回去。
前者捏着喝完的啤酒罐，一下一下在手里抛着，手机光映亮了侧脸。
阿林凑过去瞧：“你买电脑了？干嘛不找王睿？”
“找的就是他啊。”周琅说。
王睿是他们一个朋友，打球认识的，在电脑城上班。
“那你去店里看不更好？我也打算找他，看能不能组装一台，带去学校宿舍，想想都拉风。”
“那个还没考虑到，我定了台笔记本，给祝青的。”周琅迟疑了下，说道，“回来前几天，我哥凑巧撞见了，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很生气，把他电脑砸坏了，所以我……”
“等等，你这一下信息量太大了，”阿林举手叫停，“肖哥是怎么认识你对象的？上人学校闹去了？”
“不是，这个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他一直住在我哥家里。”
周琅摊开手，表示就这么个情况，又补充了一句：
“在我去之前，他就住那儿了。”
“哦……”阿林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声音，“所以你是见色起意，近水楼台了？”
“滚，别瞎用成语。”
“好好，那就算你们良缘天定吧，但是兄弟，我们下一趟去大西北的计划，你得来了吧，上回四姑娘山……”
“你们怎么总往高海拔的地方跑？”
“那我们山城人，不得勇攀高峰吗？”
“怎么不干脆去珠穆朗玛？”
“你想去？”
“我不想！”
“那你就去大西北！”
“也不去。”
“那你去哪儿？”
“回香港。”
“靠！”
阿林停下步子，控诉地指着他：“你魂都忘香港了吧？！还‘回’香港，回个头啊！‘回’字只能用在重庆知道吗？！”
周琅笑。
是啊，他把魂忘在香港了。
香港确实风水不好，太阳一落山，黑夜里城市上方飞的都是摄魂怪，其中一位戴着兜帽，阴影里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叫祝青。
就是他，把周琅的二魂六魄都偷走了，只留了魂魄各一给他，免得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周琅蠢蠢欲动地亮出手机屏幕：“等明天一早我就跟我爸妈说，订了机票，晚上你估计就逮不着我了。”
阿林又是一声响亮的嚎叫。
“我也要去！！”
“成啊，先办通行证去吧。”
“啊！！天杀的！”
第50章 合作
周琅抱着祝青的衣服睡了个踏实,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知道他回来得晚，也没人叫他起床。
周琅洗漱完，翘着一头乱毛下楼,正赶上吃午饭。
饭桌上，周女士提到肖复殷,问起他哥的现状。
周琅照实答了,把肖复殷找了个律师对象的事也说了,只是隐去了对方的性别。
他妈一听乐坏了：“你哥谈恋爱啦？还是个律师？啊呀工作这么好,那他对人家女娃好不好啊？你跟她见过面吗？性格怎么样？你哥从小就皮啊，脾气也倔，万一要是吵个……”
“妈,”周琅给她夹菜，“哥好着呢,不用你操心,本来我找他一起回来的,但他说有事,估计再有一阵子就会回重庆了。”
周琅说完一低头,却猛地僵住了。
他突然想起,从几天前起,肖复殷就一直没找过他。
怪异的直觉涌上心头，他筷子一滑,差点掉了。
“怎么了？”
“没事。”周琅递出个微笑，熟练地找借口,“想起来我哥说要给我包个大红包，还没来得及跟他要呢。”
“你哥工作稳定才多久啊，他要非给你，你给偷偷还点回去,听见没？”
“那也得他先给我啊，”周琅刨了口饭，顺势提议道，“对了妈，我前阵子去了肖儿店里，他那边帮手的人少，他有时候忙得都没空回家睡觉，我想反正现在志愿也填好了，就等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想过去帮一阵忙。”
男生不以为意地说完，镇定自若地夹菜、吃饭，可伸出的手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出所料，他听到了回绝：“又去啊，我还想你在家多呆一阵子，下个月你秀芳嬢嬢还说要去云南旅游，我还想把你带上呢。”
“你们去玩带我干嘛？”
“帮我们拎包、拍照啊！”
周琅：“……”
男生筷子尖一抬，立刻一指旁边：“不是有我爸么，他拍照技术比我好。”
他爸马上还了一记眼刀。
周琅视而不见，嬉笑装傻：“再说了，阿林他们还约我毕业旅行呢，我行程有点多，今年就不陪您去了。”
说完不等他妈提出异议，迅速吞下了最后一口饭：“就这样啊妈，我订机票去了！这回不劳您破费，我零花钱够用！”
臭小子一溜烟跑了，周女士对着空气发问：“他哪儿来的钱？”
周爸摇着头笑她的记忆力：“他初三那会儿不是和同学一块做了个什么软件么，你忘了？俩人平分完还有五六十万呢，你当时可答应了人家，高考完可以自行支配的。”
“那也不能乱花啊……”
“怎么叫乱花，他不是说去帮小肖忙么？你老说小肖那孩子没人疼，现在哥俩儿在一块不是挺好么？还能有个照应。”
周女士听完这阵劝，顿时也没什么想法了，叹了口气搁下了筷子：“那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收拾呢。”
周爸拽过她：“别看了，幺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随他去吧。”
周爸心大，但也没想到吃完饭不过几个小时，他儿子拎了箱子就要出门了。
“你干嘛去？”
“去机场啊，六点的飞机，再不去赶不上了。”
“你今天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