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孙微道:“将军考虑周到。不过将军放心,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日后即便遇到这样的事,妾也会向将军询问清楚,必不擅自猜疑。”
  说罢,她将那腰牌拿过来,扔入炭盆之中,看着火苗将它吞没。
  心思百转。
  闾丘颜的那张脸,在脑海之中愈发清晰起来。
  褚越又去探望了司马隽。
  司马隽仍在昏睡,不过旁边侍奉的仆人说,方才他出了一身汗,烧热褪下了一些。
  褚越叹口气,对孙微道:“行军打仗之人,总有负伤卧床的时候。可是,在下从未想过他会这样。”
  孙微与他走出室外,道:“有一事,妾以为,须得抓紧弄清才是。”
  “何事?”
  “贼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孙微道,“山贼闯入棠园,为的是寻找桓安,诬陷北府也是为了桓安。可他们却布下周密的陷阱,为的是取世子的性命。若伤了世子的性命,事情就复杂了,这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这里头,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目的?”
  “在下早前亦有同感,”褚越道,“不过一直想不透。经王妃提点,倒是有几分明白了。这看起来倒像是一伙人突然拆了伙,各自办各自的事去了。”
  “如此被带着走不是办法。”孙微道,“早前孙乔抓住的两个山贼被关押在何处,将军可知?”
  ——
  褚越在城外有一处庄子。
  仆人将一处柴房的门打开,走出来两个瘦弱的山贼。
  天寒地冻,二人瑟瑟发抖,见到褚越,连忙跪下磕头。
  “你们走吧。”褚越道。
  二人颇是错愕,又是惊喜,又是犹豫。
  “敢问将军,怎的突然将我二人放出来了?”一人小心翼翼问道。
  褚越瞥他一眼:“放出来还要问道理?不想走了?”
  “不是不是。”另一人赶紧道,“小人就琢磨着,若是无甚大事,将军可否发发慈悲,给我二人赏些御寒的衣裳?”
  “不想走就回来吃刀子。”押送的将官说罢,从腰间拔了剑。
  二人连忙求饶,再不敢耽搁,飞也似地跑了。
  褚越对将官吩咐道:“远远跟着,切莫跟丢了。”
  将官应下。
  一日后,褚越带着新的消息再次拜访孙微。这一回,他把庾逸也一并叫上。
  “王妃猜得不错,那两个山贼果然不简单。”
  孙微心中一动。
  先前,她将事情首尾捋顺,发现从一开始就有蹊跷。
  山贼在棠园并未寻着桓安,随即一哄而散。人人都走了,唯独这二人被孙乔抓住。果真是孙乔锲而不舍的回报么?亦或是他们故意让孙乔抓住的?
  若是后者,他们故意将司马隽引向山寨,害死了山寨里的同伙,则他们是内鬼。如是内鬼,则后头的事主便是真的凶手。
  “怎讲?”孙微问。
  褚越答道:“那两个山贼,回到那山谷之中,在废墟中挖了好一阵,并无所获,似乎钱财都被烧干净了。他们颇为羞恼,商议之下,他们回到建康城,拜访了城西的一户人家。”
  “谁家?”
  “一户姓杨的人家,主人名唤杨奇,看着是个寻常平民,不过,他其实还是尚书府的门客。”
  第283章 入宫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尚书府。
  这个消息令孙微既惊喜又踌躇。
  惊喜的是终于有了新的进展。而踌躇的是,王磡与豫章王府的仇怨着实多得很,并不差这一桩,孙微也一时无法撼动他。
  “事不宜迟。”孙微想了想,对庾逸道,“还请庾公子即刻令人去捉拿杨奇。”
  “晚了。”褚越摇摇头,“他死了,如今他家中正在办丧事。”
  孙微一惊:“如何死的?”
  “说是昨夜走夜路,掉到河里淹死的。”褚越道,“当知只他一人,如何掉下去的也不知。”
  “那两个山贼呢?”
  “他们入了杨宅后就再未出来。到了今天早晨,有人在城外看见了他们的尸首。”
  此话一出,堂上一片安静。
  “总之尚书府脱不了干系。”庾逸道,“杨奇既是王仆射的幕僚,又与贼人牵扯,查到尚书府头上便是理所当然。”
  “虽是如此,仍缺了人证物证。”褚越问,“如今我等所知,皆口头所得,尚不足以向尚书府问罪。如此一来,尚书府的线索就又断了。”
  孙微沉吟,问庾逸:“不知袭击世子的那群武人,是否有着落?”
  “还在查,”庾逸道,“在下已经禀明太子,太子令七尉部总管与在下一道清查。只是禁军人数众多且分散,查起来费时费力。”
  孙微点点头,又问褚越:“褚将军方才说,杨家在办丧事?莫非杨奇还有家人?”
  “正是。”
  孙微对庾逸道:“两个山贼既是入了杨家后失踪的,那便从杨奇的家人下手。”
  庾逸沉吟:“明着去查杨家,只怕要打草惊蛇。若这后头果真是王仆射,不知他又要使出什么手段。”
  褚越冷哼一声:“怕什么?在下亲自护送庾公子去杨家,看谁敢动手。”
  “褚将军切莫轻举妄动,”孙微道,“此事,须从长计议。褚将军手握北府,亦是王仆射所垂涎,此时更不容有失。”
  她说罢,对庾逸道:“请庾公子等妾的消息。若不得不与尚书府冲突,须得先得一个人的应允。”
  三人商议一番,褚越和庾逸便告退了。
  孙微枯坐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接下来要办的事,定了定神,站起身来。
  自司马隽受伤后,这王府显得格外冷清。她行走其间,有片刻恍惚,好似回到了从前。
  那时司马隽在江州,偌大的府里头从早到晚只她一人。
  身上有些凉。
  孙微拢了拢身上的裘衣,走进司马隽的卧房里。
  曹松亲自喂司马隽用了药,如今收拾收拾,正要退下。
  “世子今日如何?听说太医方才来了?”她问。
  “太医刚刚离开。还是老样子,施了针,说还须等世子醒来。”曹松回道,“不过太医说,世子病势平稳,可见药石有效。”
  孙微应下,看了看司马隽,在床边坐下。
  窗外西风呼啸,偶尔坊巷里响起一两声爆竹,传到院子里来,更显寂寥。
  “过两日就是元宵,听闻今年的花灯甚是热闹,妾想去瞧瞧,世子去么?”
  他还是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回应。
  孙微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起身,走出门外,唤来阿茹。
  “让曹常侍给宫里递个帖子,就说我求见太后。”
  ——
  太后允了孙微入宫,但没有立刻见她。
  内侍将她引至偏殿歇息,等候召见。
  平日里,孙微打点内侍宫人一向阔绰。这些人私底下见了她,也颇为热络。
  孙微接过内侍递来的热茶,和气地说:“方才,我在宫外往见了长公主的车驾,不知可是在长公主在与太后说话?”
  “正是,”内侍笑道,“不止长公主,王仆射家的大公子也在。”
  孙微道:“正当年节,太后又爱热闹,有儿孙陪伴,她想必十分高兴。”
  “不瞒王妃,是,也不是。”
  “哦?”
  那内侍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大公子要去荆州当刺史了。太后虽乐见如此,却也十分担心。当下,她就在殿中叮嘱大公子,已经说了小半个时辰了。”
  孙微神色平静,心头却咯噔了一下。
  早前,她与司马隽议论过,王磡大约会通过朝廷,将荆州刺史的位子据为己有。
  只是未料,他这般心急,俨然已经办成了。
  她喝一口茶,颔首微笑:“大公子乃人中龙凤,莫说荆州刺史,将来必是前途无量。也不知大公子何时动身,我也好送上薄礼。”
  内侍回道:“听闻过两日便动身了。”说罢,他忙又笑道,“不过都是小人道听途说来的,王妃切莫说出去才是。”
  “那是自然。”孙微说罢,向阿茹递了个眼神。
  阿茹旋即摸出一只荷包,塞到那内侍手中。
  内侍掂量着荷包的分量,知是金子,笑盈盈地受了,给孙微行礼。
  喝了一会茶,长公主那头也退了出来。
  内侍引着孙微入殿去,在门口遇见了长公主和王治。
  孙微上前见礼,长公主关切地问:“我听闻了阿隽的事,现下如何了?”
  那面上的神色,乍一看,仿佛有七八分的真诚。
  孙微露出担忧之色,道:“禀公主。世子仍旧昏迷不醒,凶手仍不明去向。”
  “冤孽。”长公主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道,“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只管派人到我府上知会。”
  “多谢长公主关照,妾明白了。”
  长公主点点头,便带着王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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