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放心吧。”褚越胸有成竹,“从我开始趟这浑水开始,便早有觉悟。只要一日不死,都是偷来的福分。我稍后就回府,等着传唤。”
  “说什么死不死。”司马隽道,“能化解此番兵变,你是首功,太子不会让你吃亏。”
  “我知道。”褚越拍拍他的肩膀,“有你帮我说话,我不担心。不过说起王仆射,世子不该更忧心王妃么?她虽然今日不曾出现在都督府,可外头的事情是怎么砸的,王仆射只要稍作打探,就很难不查到王妃身上。依着王仆射的性子,恐怕很难不找王妃的麻烦。”
  话题又回到孙微身上。
  司马隽心头浮现孙微笑盈盈的眼睛。
  他估摸着今日的事务,道:“我晚些时候还是回去一趟,叮嘱她一声。”
  司马隽话音刚落,就瞧见邓廉疾步过来。
  邓廉是个沉着的人,这番模样,必定是出了岔子。
  “出了什么事?”司马隽问。
  邓廉气喘吁吁地说:“王妃被请走了。”
  他脸色一沉:“谁请走的?”
  “王仆射。”
  第63章 王磡
  王磡到底知道自己请的是豫章王府的人,派去的人懂分寸,并未动粗。
  而孙微也自知这场会面总会到来,因此并未忤逆。
  她带上阿茹,便跟着离开了。她知道邓廉还在府里,他会去给司马隽递口信。
  王磡的居所,就在城中。
  一进去,便见堂上稳坐正中之人。
  王磡年近半百,出身于太原王氏一支,是王氏的族长。他与王太后是同宗,按辈分,称太后一声姑母。王磡天生聪慧,年少时就以才气成名,颇得太后的欢心。而后,长公主下嫁,王磡在太后的扶持下,顺理成章地平步青云。在家族的托举之下,王磡的仕途可谓顺风顺水,而距离成为真正的权臣,也就只剩下兵权这一步。
  只可惜今日不成,再成之日不知何时。
  孙微款款一礼:“豫章王妃鲁氏,拜见王仆射。”
  王磡并不起身,只虚虚拱手,指向一旁的案席。
  “王妃请坐。”
  孙微也不谦让,自行坐下。堂上很是安静,只剩下婢女倒茶的声音。
  没多久,王治便领着姜氏进来。
  “夫人看清楚了,今天带走程将军的,可就是眼前的这位豫章王妃?”
  姜氏怯生生地瞥了孙微一样,赶紧点头:“正是。”
  王磡转向孙微:“还请王妃据实以答,程将军去了何处?”
  一切都如此直接,孙微知道,王磡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她看了一眼姜氏,心里头暗自惋惜,程母那样的明白人,儿子和儿媳却如此糊涂。
  这王磡一看就是寻仇来的,帮着他又有何用?
  “王仆射这话问的怪异,”孙微从容地转向王磡,“今日妾和程将军确实在程府见过,只是出了府也就就散了。程将军是个手脚健全的男子,他要去何处,妾如何知晓?”
  王磡目光沉沉,转而令所有人退下。
  孙微让阿茹也退下。可阿茹才正要动身,一刀已然砥在她的后颈。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王仆射是何意?”孙微冷冷问。
  “某无意与王妃兜圈子。王妃何不从实交代,程瑜究竟在何处?”王磡道,“王妃的机会不多了。”
  孙微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能将豫章王妃如何,可是要动她身旁的婢女,还是轻而易举的。
  孙微道:“王仆射要问,妾还是那句话。妾并不知程将军去了何处。王仆射权大势大,要动手,妾阻止不了。不过,王仆射可知后果?口舌之辩尚可敷衍过去,可一旦见了血,就不好善了了。”
  王磡这一生,宦海沉浮,自诩阅人无数,胆敢在他跟前虚张声势的不多,如有,大抵就是孙微这般年岁,年轻气盛,仗着头上的虚名,没个分寸。
  他冷笑道:“王妃这是威胁?”
  “却不是威胁,妾是诚心相劝。有件旧事,不知王仆射是否还记得?”
  孙微直视着王磡:“当年零陵王被贬为庶人后,太后曾对王仆射说过一番话。”
  王磡怔了怔,微微变色。
  当年,太后确实专程将王磡召到跟前,对他训诫一番。
  ——“伯崖,零陵王缘何被贬为庶人,你我心知肚明。你有你的野心,你想当那千古一相,我不拦着你。你如今动的是张太妃的儿子,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妄图动我儿孙一根寒毛,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孙微问:“太子殿下和豫章王世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儿。王仆射先以太子取北府,如今又在豫章王府头上动刀子,这些事情若是让太后知晓了,当如何是好?”
  王磡寒着一张脸,盯着孙微。
  她是如何知晓那番话?太后说那话时,屏退了所有人,跟前分明只有他和长公主二人。
  虽思绪起伏,王磡仍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他缓缓道:“谁人说某以太子取北府,谁人又道某再豫章王府头上动刀子?”
  “暂且无人。”孙微道,“可王仆射若执意与太子和世子作对,就不好说了。”
  王磡心头燃起一团怒火。
  是他与司马家的小儿作对?分明是那小儿不识好歹!
  王磡握紧拳头,才勉强稳住身体的怒火。
  孙微仍不紧不慢地饮茶。
  王磡此人,因着太后平步青云,却也因着太后止步不前。他们看似一脉相承,却在皇位的归属上南辕北辙。王磡想取司马氏而代之,而太后却只想停留在当下,让这天下姓司马,让朝政姓王。两头都拥有,两头都不辜负。
  所以王磡心中憋着一口气,尤其是不得不对太子低头时,他总是心不甘情不愿。
  可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得认这个现实。太子有太后当后盾,他若想越雷池一步,仍要想想捅破窗户纸的后果。以太后在王家的声望,就能让王磡众叛亲离。他若想更进一步,恐怕还得等多年以后,将圣上和太后都熬死。
  孙微放软了语气,道:“无论王仆射信或是不信,妾确实不知程将军去了何处。只是有一事妾倒是可以告诉王仆射。程将军确实在找过妾。他心知事情败露,死期不远,让妾给他出个主意。妾只劝他回头是岸。至于程将军决定何去何从,妾确实不知。”
  “程瑜找你出主意?”王磡冷笑,“程瑜堂堂北府代都督,怎会找王妃出主意?”
  王磡到底是个体面人,不好意思讲“妇人”二体说出口,可他的不屑溢于言表。
  孙微道:“妾既然在王仆射跟前一钱不名,又有什么能耐知晓程将军的去处呢?王仆射恐怕找错人了。”
  她说罢,便起身要走。
  “慢着。”王磡忽而道,“某奉太子之命为陪审,疑心豫章王妃鲁氏蓄意放走了前北府代都督程瑜。来人,将继妃收押,等候审讯。”
  “谁敢!”阿茹一脚撂倒方才制住她的护卫,夺过了弯刀,挡在孙微跟前。
  “哪里来的刁奴?”王磡喝道,“留下王妃,其余人等,敢违抗着,杀无赦!”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个沉着的声音。
  “王仆射要动我豫章王府的人,跟我打过招呼么?”
  第64章 羁押
  在场众人见了司马隽,皆是一惊,怔在当下。
  王磡已是惊诧。
  但片刻之后,已经恢复平静之色。
  “豫章王府出了贼人,某乃陪审,传唤过来问话,天经地义,无须与世子招呼。”
  “哦?是么?”
  司马隽步上前来,扫了孙微一眼,而后,挡在了她与王磡中间。
  “不知王仆射口中的贼人,是指我府上这婢子,还是我父王的继妃?”
  王磡看着他,并未回话。
  司马隽特地搬出已故的豫章王,就是挖了坑等着他跳。
  太后如今还身陷在丧子的悲痛中。谁敢对豫章王这三个字无礼,就是戳了太后的痛处。
  王磡道:“程瑜失踪,继妃与他有莫大的关联。这里头的缘故,亦是某审问之责。”
  司马隽却说:“我糊涂了。太子才称赞继妃直捣龙潭、有大将之风,正要奖赏;王仆射却言说继妃放走了程瑜,里头大有文章。究竟是谁说的对。王仆射何不回府先与太子理论一番?待有了论断,再行抓捕?”
  王磡坚决不肯放人,只道:“太子那头,某自会陈情。可世子若想将鲁氏带走,某恐怕不能答应。”
  司马隽不屑理会,正要令人进来,却忽听身后的孙微道:“世子,妾有话要说,且借一步。”
  他回头看她。
  只见她望着自己,脸上又是那可恶的期待之色。
  他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王磡也已经听到,高声道:“此乃公堂,有什么话,请王妃当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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