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吓着了?”皇上无力的轻问。
云济哽咽摇头,步上前,问小福子:“太医如何说?”
小福子忍不住抽泣擦泪,“太医没法子,方才皇上…皇上差一点就……皇上一直念着您,才撑了过来。”
眼泪同话音一并落下,虽说叫小福子,可年纪却是比皇上还大的,这会也是两鬓斑白,哭起来却如无力的孩童,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生死有命,哭什么。”嘴上说着,皇上却还是用尽为数不多的力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小福子的手背。
小福子啜泣不出声,也发不出声。
“还有你,也别这般看着朕,瞧着像要来给朕超度的。”皇上看着云济笑说。
按理来说,皇上若是驾崩,他若出家的话的确可以来为其念经超度。
可此时此刻,云济说不出这样的话,也不愿说。
纵使数年之间有太多东西交织其中,但在心底,皇上始终是他大哥。
“朕急召你来,你也应知晓是何事,朕问你,你还是那般决然,是吗?”
看着这样的皇上,云济心中不忍,但并不动摇,坚持道:“吾向佛心不移,若皇上要以佛庄要挟,吾……出家后会为他们超度,亦会自赎业障。”
“佛庄?”皇上笑了。“法华寺真是只教了你佛法,若非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那佛庄能长久,能推行?”
“这是皇上留的底牌,吾知晓。”也知晓,皇上终会有一日用上它。
他也曾有过犹豫,自己与数百上千条人命,谁更重要。
但苏芮遇到危机时的坚韧,不弃,让他顿悟了自束自锢不是正法,当该有破釜沉舟决然和不放过一丝机会的狠劲。
而当要挟不再是要挟,便未必会只剩死路。
“钦儿,你变了。”望着云济,皇上并不如之前那般恼怒,反倒笑道:“原本朕的确想要用这张牌,即便你会恨透了朕,但,今日鬼门关里走一趟,朕想通了,朕的时间不多了。”
云济虽不想承认,但他也知晓,皇上说的是事实。
即便空明方丈带回千年雪山参,也只能延缓一段时间而已。
就皇上如今这身体,活着也是折磨。
“你不是一直问朕,到底是为什么要逼着你放弃出家吗?”
皇上回想了想,灰暗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几番张口后才继续道:“今日朕召你来,就是要在死前告诉你,为什么。”
……
苏芮不能进宫,便只能先回了法华寺外的小院。
可等了一夜,都没见云济回来了。
让小沙弥慧明在寺内帮她盯着,只要发现云济回来了就来报给她。
可等了两日也没有消息。
问慧明就是没见回来,而京中也不见云济,她还派喜儿去问过了大皇子,说那夜云济见过了皇上后就离宫了。
不在法华寺,不在京中,也不在宫里,可人就这么不见了。
苏芮郁闷,每次都是这样,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人就又躲起她来了。
那日就差一脚,她怎么想怎么不服气。
皇上都病危了,时间没多少了,再拖下去,就真没戏了。
“喵~”
猫叫声响起,还透着点萎靡。
苏芮循声瞧过去,黑菩萨垂着头从门外走进来,背上还背着她给它绑着的小包袱。
它也没找到云济!
无论云济在那,黑菩萨向来是能找到他的,上次宫中都能进,怎么会找不到呢?
除非是……
想到了只有一处地方黑菩萨也去不了,苏芮当即就站起身,趁着天还没全黑下来往望月峰奔。
果不其然,到达峰底的时候有暗影浮动,她拿出云济的玉牌举着,暗地里的暗卫倒是没有阻拦。
一路往上,眼看要到峰顶了,追月一个闪身,挡在了她前行的台阶上。
第95章 云济主动
“我有云济腰牌,让开!”苏芮要闯。
追月伸手阻拦,“望月峰除主人外,任何人,任何物,都不能进。”
“上次我已经进过了。”
“这次主人交代过了。”追月冷漠回绝。
上次是因为云济没有交代,他才被苏芮花言巧语给弄糊涂了,没有让人阻拦她。
这次,绝不会再失职。
主人此刻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看见。
“他交代了不让我进?”苏芮质问。
“任何人,任何物,都不能进。”追月再度重复,把每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
苏芮心里暗骂狗男人,又提着裤子不认人,那日在马车里都就差脱衣了,这会就又冷面无情,一视同仁了。
可一,可二,决不可三!
她凭什么听他的。
“任何人?我是任何人吗?我不同啊,那日在马车上,我与先生亲密,你当该也听到了不是。”
没想到苏芮会面不改色的直接提及那日在马车上的事,虽然两人动作不大,可马车实在不隔音,驾车的追月也没个避处,自然是听了大半的。
特别是云济的呼吸声,无孔不入,他都不敢去想一向谪仙般的主子失控的样子。
相比起所有人,苏芮对云济而言的确不一样。
但……
“任何人,都一样!”追月死守底线。
苏芮咬牙,什么主子,什么暗卫,都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可望着峰顶也不过就十丈不到远了,就这么回去,岂不白来。
心头一动,苏芮立即伸手抓住内壁上的藤蔓,想要从侧边越过去。
可她即便占了突然发动的先机,但和自小习武,还是暗卫之中的佼佼者的追月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还没越过去,就被抓住了双手。
她挣扎着,都是徒劳。
“我就看他一眼,确定他没事,我就走!”
追月才不信苏芮的鬼话,跟着云济身边,他早就看过了她一步步慢来的花招。
“放她上来。”
就在追月要直接把人扭送下去时,峰顶传来了云济的声音。
只是听着有些不对劲。
但此刻苏芮管不得这些,迅速从追月手中挣脱,得意道:“听到了没,让我上去,还不让路?”
追月蹙眉,明明是主人交代的。
但命令就是命令,追月只得憋着侧让开路。
苏芮快步向上,没一会就到达的峰顶。
今夜是下弦月,月光很微弱,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苏芮没有四处张望找寻,而是直接穿过竹屋走到悬崖边。
云济亦如上次一样,就在那。
只是这次是盘腿坐着的。
山峰猎猎,吹动他身上的长袍,贴着身子能看出来他瘦了一圈。
苏芮走近,他仿佛不知,又仿佛是不理,就那么坐着,如一尊本就矗立在这山巅的石像。
待完全走到他身侧,借着微弱月光苏芮才看清,他不止是消瘦了,眼下也有乌黑,下巴上更是长出了不少胡茬。
“你…这几日都没睡?”苏芮惊问,再看四周,都没有其他痕迹。
也就是说,他不仅仅没睡,还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过。
“皇上出事了?”苏芮又问,可问完就觉得不对,若皇上出事了这会早就乱了套了。
而云济,似没听到她的话,没有任何回答。
苏芮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吗?
每次云济入宫后情绪都不好,但只是波动一段时间而已,又会恢复如常。
可现在,感觉被抽掉了魂。
“为何非要闯进来?”云济突然开口问,声音沙哑得似砂砾在风中转。
“我要见先生你,追月不让,我自然要闯。”苏芮说着坐在云济身边。
云济视线都没有转动一下,只看着外面的层峦叠嶂继续问:“你就从未想过放过?”
放过?
放过云济?还是其他人?
她摇头,“为何要放过,我这是随心,不放过先生,是因为,我心向着先生你;不放过旁人,是因为我不想,他们也不曾放过我;何况,这都是我自己争取的,想要的,本就该争取,不是吗?”
想要的,本就该争取。
云济眸底又了一许变化,转过头,看着被山风吹得发丝飘扬,眼眸却坚韧不移,身子向着自己靠近,时刻准备的苏芮,更觉她如石缝里生出来的野草。
不屈不挠,坚韧不拔,即便石缝狭小,即便生存艰难,也奋力挣扎向上,坚定的生长出来,肆意掠夺她想要的阳光。
云济仿若也看到了一丝阳光,沉默片刻问:“若事难两全,你当如何抉择?”
“事难两全?那是怎么样的事呢?”苏芮追问。
云济没有回答,从他的眼眸里苏芮知晓,这事他不会说。
也看到了他要转回头去,立即抓住他的手道:“若是我,我不选,我都要。”
云济迷茫,“如何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