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张国刚一提起这个就来气,“谁知道他在外面惹到谁了,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回来就发疯,看啥啥不顺眼。我那收音机听完没收,半夜他起来被绊了下,拎起来就给我摔了。”
那可能江得宝确实气疯了,半夜太黑又看不清楚,都没弄清是什么已经摔了。
就是这个套麻袋揍他的人,严雪怎么有点猜测呢?
她忍不住看向祁放,发现祁放淡定得很,只神色如常去拿来了工具箱。
张国刚也知道这事不能怪人家东西质量不好,“你给我看看是哪的毛病,该修修,该换换,我照常给钱。”
别管之前修手表那事是不是干得缺德,他家条件是真好,做起事来也是真不差钱。
人家话都撂在这了,祁放也就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电池那里接触不好,电源线坏了。
这还真不能怪他,坏的是买来的电源线,又不是他焊的部分,张国刚更没话说了。
祁放帮张国刚把安电池那里紧了紧,又把断了的电源线接上,一共收了张国刚三毛。
张国刚试了试没有问题,这才脸色稍霁,拎上收音机走了。
人一走,严雪就冲祁放眨了眨眼睛,“套麻袋这事,该不会是刘卫国干的吧?”
祁放正在收拾工具,闻言头也没抬,“你可以把‘吧’去掉。”
“还真是他干的啊。”严雪笑起来,“他不是上回没揍够,一直憋着呢吧?”
“差不多。”
毕竟江得宝说话太难听了,不仅威胁婚后要折腾周文慧,还对周文慧手不老实。
这要是换在严雪身上,揍他一顿都是便宜了他。反正祁放自认为没有那么好的气性,能让江得宝养几天就能照常出门。
以前刘卫国不敢动手,还怕有个万一,周文慧真落到江得宝手里,这些账都会算到周文慧头上,现在可不怕了。
也是江得宝自己倒霉,半夜被收音机电源线绊了,不仅又磕到了受伤的地方,还一怒之下摔了张国刚的收音机。
赔不赔钱都还在其次,张国刚可不是啥好脾气的人,更不会顾什么面子,看他那次直接怼江得宝调戏女同志是啥光荣事儿就知道了。
果然接下来几天,江得宝明显被小团体排挤了,张国刚再干什么都不带他,还在刘卫国和周文慧结婚那天跑去看了热闹。
谁不知道差一点周文慧要嫁的就是江得宝了,他们一群人去给周文慧和另一个人的婚礼做气氛组,简直是故意气人。
偏偏江得宝还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来他就不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张国刚和杨涛才是,拼条件他也拼不过他们。
不过江得宝如何,刘卫国人打完了,也就顾不上了,满心都只有娶他心爱的姑娘回家。
感情这东西,轻易到手的总显平淡,反而越多波折,越多坎坷,越让人觉得难得。
本来两个人处对象,只是对彼此有些好感罢了,一起经历过这许多,反而真的生出些非彼此不可的意思。
当天早上起来,刘卫国那嘴角就没下来过,过去接亲的时候,更是站在镜子前连照了三四遍,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够英俊。
严雪当时就拉了祁放一把,让他别跟着去了,就算跟着去,也尽可能离得远一点。
接亲的地方定在了知青宿舍,几个女知青全成了娘家人,帮着周文慧堵门,反倒是周文慧真正的娘家只来了一个周母和一个弟弟。
周父心里不痛快,面都没露,只让周母给周文慧捎了一句话,让她路是自己选的,以后要饭也别回娘家要。
周文慧也是被父亲凉了心,同样让母亲回去带句话,她是周父一棵参卖给刘家的,以后周家跟她没关系。
没想到弟弟正要背着她出去,刘卫国上来把她给背了起来。
周文慧当时就愣了,继而脸通红,“你怎么自己背?”
刘卫国咧开嘴笑,“你不知道,我这也是跟祁放学的。”
周围人本就在起哄,听他说起祁放更是一阵笑,“就没见过像你俩这样,结个婚猴急猴急的!”
刘卫国当时便回了过去,“你不猴急,当初还怕我们闹洞房把我们都撵出去!”
这下众人笑得更欢,笑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哨。
祁放和严雪在本地都没什么亲人,当初结婚只摆了一桌,刘卫国就不一样了,姥姥舅舅的一大堆。
加上刘家是林场成立起就在林场的老人了,朋友也多,仗着老爷子会打猎,不缺菜,干脆在院子里摆了四桌。
严雪和祁放被安排去那桌全是刘家自己家亲戚,刘卫国还特地嘱咐了众人祁放不能喝酒,显然是没把两人当外人。
不过刘卫国和周文慧过来敬酒的时候,祁放还是喝了一点,很给面子地朝两人举杯,“恭喜。”
严雪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还没开口,刘卫国已经先摆起了手,“你可千万别,这我要是干了,晚上就不用洞房了。”被周文慧悄悄踩了一脚。
严雪也让他说得一阵好笑,“那我可不敢,我少喝点,你也意思意思行了。”
又朝周文慧也示意了一下,“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一定的一定的。”刘卫国满口应下,还保证,“向你们家祁放看齐,争取今年就有,两年抱仨。”又被周文慧踩了一脚。
听到这句熟悉的今年就有两年抱仨,严雪也顿了下,敏感地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桃花眼朝自己看了看。
那眼神可太有深意了,怕她不懂似的,等她放下酒杯,男人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卫国动作挺快。”
严雪低头吃菜,没接话。
男人紧接着就夹了第二筷子,“咱俩结婚前他们认识的,这才半年。”
但严雪总觉得他想说的其实是——“这都半年了。”
严雪不容易心虚的,可刘卫国这种自由恋爱的都结婚了,还在名义上有了娃,她还是给男人也夹了一筷子菜。
当时男人看看碗里的菜,再看看她,眼神更深。
严雪这才注意到自己夹什么不好,夹了一筷子爆炒的腰花,赶忙又夹回来,塞自己嘴里吃了。
刘家来的亲戚多,人手足够,不需要人留下帮忙收拾,喝过喜酒,严雪跟祁放就随其他人一起告辞了。
刘卫国和周文慧亲自出来送的,还压低声音跟两人说,“中午人多,也没喝好,晚上咱们几个年轻的单独再聚。”
祁放其实不好喝酒,也不爱凑热闹,严雪本来以为他会推拒,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刘卫国显见地十分高兴,“那晚上你们直接来我新房,他们岁数大的都在我爸妈那。”
刘家那老房实在没什么地方了,为了给刘卫国结婚,干脆另外选址给他盖了两间。选的地方离严雪和祁放家也不远,今天这顿喜酒就是在新房办的。
两人出来,外面开席时放的鞭炮还没有扫,铺了满街喜庆,几个男孩子正在纸屑中寻找没有燃放的炮仗。
刘卫斌个淘气的,竟然把严继刚也带出来了,小哥俩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
难得严继刚有玩伴,也难得他愿意出来玩,严雪并不想打扰,拽拽祁放就准备悄悄回去。
没想到刚要走,那边严继刚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这、这里有!”
刚要去捡,另一个头发黄黄的孩子已经冲上去捡跑了,还回头冲他吐舌头,“慢、慢、慢死了,小结巴。”
严雪当时便顿住了脚步,眼有点沉。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使换了环境,依旧会有人笑话严继刚口吃。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尊重他人,有的孩子甚至不是出于恶意,只是觉得好玩才跟着学,依旧会带给继刚伤害。
但眼再沉,严雪还是没急着动,甚至抬臂拦了一下旁边的祁放。
她想看看换了环境,不再过得那么紧张,又有了奶奶、姐姐和姐夫的疼爱,继刚胆子会不会大点。
听到又有人学自己说话,又有人叫自己小结巴,严继刚果然脸一白,唇紧紧抿在了一起。
严雪了解他,甚至注意到他两只手不自觉搅在了一起,紧张地开始抠手指。
但抠了两下,他竟然开口了,“谁、谁说我结、结巴?我、我这是方言。”
虽然声音不算大,可那一刻严雪还是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笑。
刘卫斌整天方言长方言短,竟然让继刚给学会了。
抢炮仗那男孩听了,也是一懵,“谁家方言是这么说的?”
“我、我家方言就、就是这么说的!”严继刚没有抬头,声音却更大了,说着还用力点了下头。
刘卫斌也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我作证,他们那边的方言就是这么说的!”
对方还是不信,“谁家方言是结巴着说的?他就是小结巴,略略略略小结巴!”
“你不信,我找我哥和他姐夫跟你说!”刘卫斌嗓门比他还大,说着已经开始喊:“哥!祁放哥!你们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