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吴建生冷哼,“你别来装好人,你们家属院,就没一个好人!”
陈向兵这一刻无比理解范树云,他气呼呼,“我可算是知道,范大娘为啥就不和你们红帆大队合作,从你就能看出来,你爷你爸也是个事儿精,红帆大队要是一直是你爷当书记,你放心,这辈子家属工厂也不会要你们的鱿鱼!”
这件事怎么平息的,周迎春后面没怎么注意,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句话上。
下午放学回到家,天色上了黑影,爸爸和大哥才从外面回来。
周实年近五十,老来得女,平常最疼的就是周迎春,见着闺女端着水等他,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来,“乖女,你把水放下,我洗把脸就喝。”
看着爸爸微微佝偻的身子,周迎春心里一酸,凭什么呢,凭什么人善就要被人欺,明明他爸以前才是红帆大队的书记,可他们吴家仗着人多,硬生生把书记的位置给抢走。
不自觉的,耳边又响起陈向兵的那句话。
‘红帆大队要是一直是你爷当书记,你放心,这辈子家属工厂也不会要你们的鱿鱼!’
也许,她该做些什么。
第63章 矛盾
葛三芹拿着条破毛巾给男人和儿子拍打身上的海沙,满脸的心疼,“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看看这累的,赶紧的洗把脸,喝口水,这就吃饭。”
周实是个知足常乐,也是个心宽的,他拿过毛巾自己拍打,“啥累不累的,这年头咱们老百姓谁不累啊,能挣上吃喝,那就是好的。”
葛三芹也是个老实的,可老实人也不是没什么脾气,“全大队,你就们爷俩活计最累,朝着海最里面走,挣这点子工分,累死累活的,回头迎仓媳妇一生娃,养孩子更费钱,你们就一直累着吧。”
想到儿媳妇挺着大肚子还在队里收拾渔货,葛三芹心疼,嘴里忍不住埋怨,“这天杀的吴承德,当初闹哄哄非要带着人去家属工厂要名额,你都说这事不行,他还梗着脖子说能带着大伙要来名额,要要要,要个屁啊,现在可好,弄得咱们红帆大队全大队跟着受累。”
“这姓吴的一家子,就克咱们红帆大队!”
锅棚里,周迎春嫂子夏满端着一锅稀粥朝着堂屋走,周迎春忙忙跑过去接过来,顺嘴朝着葛三芹说一句,“妈,先吃饭,我爸和我哥累呢。”
夏满家是就是本村的,和潘幺妹的儿媳妇一样,她从小是个吃苦的,当年作为大队书记媳妇的葛三芹去提亲,是她一辈子想起来都高兴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她从娘家那个泥潭里脱身,来到婆家,虽然后来公公书记的身份没了,可她从来不说什么,在她看来,没人打没人骂,能吃个饱饭,公婆拿她当闺女疼,再苦再累的日子她都愿意跟着男人过。
接过周迎春递过来的一碗米粥,夏满喝一口,见着婆婆还满脸的不高兴,笑着安慰她,“妈,赶紧吃饭吧,别拿着那家子的事儿气自己了,犯不上,咱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以后指定越来越好。”
周迎仓嘿嘿笑两声,夹一筷子拌黄瓜给自己老娘,“对,妈,别气,你不知道,虽然咱们现在不能给家属工厂那边供货,可这周边好几个生产队都开始专捕鱿鱼,对咱们也有好处,我们每天捕的海货可比以前多不少不说,还又大又好,运到码头可好卖,夏满说得对,咱日子越过越好。”
周迎春突然出声,“可是,咱们卖到码头上,人家总是要挑三拣四,还压价,但是卖到家属工厂就不会,人家价钱给的公道,只要你鱿鱼符合人家的要求,人家全收,当天就打单给钱,一天都不拖。”
谁都知道,舟市码头上早就形成习惯,半月一结算不说,还要扣一些零碎的钱,有时候拖到二十天一个月给你,你也没办法。
她这话一出,屋里一静,周实叹口气,“谁不知道呢,现在各个小队闹哄哄的,都眼红临海大队,人家不光给家属工厂供货,还干着那初加工的活计,我问了一下,人家那妇女同志,一个月能挣十来块,赶上半个工人。”
这个消息葛三芹第一次听,她倒抽一口气冷气,“十块钱?”
一年就是一百多,一百块钱,这还是一个人,他们家一家子全在队里上工,两年都不一定攒下一百块钱。
她气,又无可奈何,“咱大队咋就这样了呢,这姓吴的一家子真是气人,你说去闹什么,那工厂是人家的,你们爸把道理掰开揉碎的给他们说,家属工厂那烤鱿鱼丝卖的好,只要咱们沉住气,后面都能跟着过好日子,别上去讨人嫌,可他偏偏不听。”
“他要是有人家临海大队那临成亮的脑子也行啊,同一天去,临海大队拿下了给家属工厂供货的订单,那妇女同志还能给加工鱿鱼,你看看吴承德,一来二去,把人家得罪个干净,工厂那边又不是傻子,你让人家不痛快,人家凭啥让你得便宜啊。”
“这没有人家的脑子,咱们就走笨路子,咱们要是真安安稳稳等着,那现在就和其他大队一样,家属工厂上门谈供货,哪用得着在这里受累啊。”
关键是受累还不挣钱。
如果从来没有过机会,看到别人成功,你可能会羡慕,可明明那样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后来却白白丢失,让谁想起来,都是恼火。
周实和周迎仓都有些沉默,在这沉默中,周迎春看看家里这几个老实巴交的亲人,“爸妈,哥,嫂子,也许,咱们该让这红帆大队变一下天。”
很多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并不是无迹可寻,在贫苦地区,穷人的孩子老当家,这句话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长大后的陈向兵来评价,周迎春能在改开的年代,拥有自己的商业版图,并不是什么走了狗屎运或者站在风口上,任何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它需要胆识,魄力,勇气。
而魄力这种东西,在周迎春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
隔天,周迎春来找陈向兵说的话,让他在童年时期,第一次在同龄孩子身上,体会到魄力。
因为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把陈向兵惊了个好歹。
“向兵,我打算带着我们大队的人,把书记吴承德拉下马。”
这对每天也就是吃吃喝喝,然后就是带着同学们玩玩乐乐的陈向兵来说,绝对是个大事。
他声音都下意识低下来,“迎春姐,你要带着人闹啊。”
周迎春这时候还只是有个粗略的想法,具体的计划还没成型,可她已经决定,这件事一定要干,要不然,她每天看着爸爸和哥哥疲惫的身影,看着嫂子挺着大肚子劳作,看着母亲偶尔避着人擦眼泪,她心里的无名火越来越大,她睡不着。
她摇头,“我还没想好呢,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昨天说,要是我们不换书记,家属工厂一辈子不让我们红帆大队供货,要是我们换了呢,我们是不是就能给你们供货。”
关于红帆大队和家属工厂的事情,陈向兵也是在家里听着田园随口说起,然后又在家属院玩的时候,听着那些个大娘们聚在一起聊天,才拼凑个差不多的。
当初,红帆大队的书记吴承德带着几个人来要名额,被范大娘轰走,后来见着临海大队也回去,还以为他们也没讨着好,没想到没过几天,人家临海大队开始轰轰烈烈捞鱿鱼不说,队里的妇女同志更是不出海了,这一问才知道,人家都在家,给家属工厂搞鱿鱼初加工呢。
吴承德当时就不满,他觉着,你家属工厂偏着南马大队就罢,现在他们两个大队可是一样的吧,凭啥自家去要名额,屁都没有,人家要名额,不仅让给供鱿鱼,还给他们队里的妇女同志安排活计啊。
不公平,严重不公平。
知道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吴承德立即就带着人上门,打算要个说法。
范大娘也没瞒着,什么一样要名额,要名额的是你们红帆大队,人家临海大队从头到尾没提名额的事,人家只是说了一句,以后要是家属工厂做大,那鱿鱼供不上,他们临海大队愿意给供应鱿鱼,就冲着人家这态度,家属工厂要找生产队,那也是找临海大队,你们这红帆大队,就一边去吧。
弄得吴承德灰头土脸。
再后来,看着周边一个个生产队都开始给家属工厂供货,吴承德坐不住,又找上门,按照常理来说,这回你态度得好吧,可他偏不,还理直气壮,这回周边生产队都找了,也该轮到我们红帆大队了吧。
只看这态度,范大娘就直接摆手,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想到这里,陈向兵直乐,他记得自家老妈在家里说过这个事,想了想,“换书记是必须的,要不然你们现在的风气都被那书记带坏了,我们这鱿鱼可是对个头大小,对新鲜程度都有要求,范大娘不和你们合作,就是觉着你们大队现在不靠谱,要是弄来些死烂变质的鱿鱼,那就闹得更不好看,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
“可是换了书记怎么样,这也说不准,反正首先,你们得改变风气,心正事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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