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6节
林一眼巴巴看着,她这两天吃过馒头,吃过烤羊,也喝过炒米炖的军粮粥,每一顿滋味都很好,现在大伙又开始做饭了,今天会吃些什么呢?
霓裳和羽衣带着几个小侍女很快来到林一坐着的车驾边上,每人手里一个托盘,一荤一素的炖菜,一份冷盘,两种酱料,主食是蒸的桂花馅的甜饼和一小碗稻米饭。
按理这菜不是给林一吃的,可昨天江骋和程欣达成共识,萧玲珑名义上已经不是公主,厨役们精心烹调的餐食总不能端去她面前,这样做得太明显。何况人家苏赫部的王子已经到了,正目光灼灼看着这边呢。
“殿下,这是今天的朝食……”霓裳小心翼翼地铺好毯布,自从出了玉门补给较少,萧玲珑每餐都会发脾气,她喜欢新鲜的吃食,厌恶风干熏干的肉类,偏偏每顿都只有这些。
林一拿起勺子,说了句“晨安”,先喝掉一盅风干鸡汤,把里面铺盘底的鸡肉也捞出来吃,她已经学会吐骨头了,呸呸两下吐骨在地。随后左右开弓抓起桂花蒸饼大嚼,素炒的野菜和干煸火腿片搅合搅合拨进嘴里,最后甜咸两种酱料拌着稻米饭往肚里倒。
全程不到一刻钟,林一连个饱嗝都没有打,擦了一下嘴巴,眼神非常柔软地看着侍女们,再次道:“晨安。”
她把这个词当成一个友好词汇,因为周鹏两次笑着这样对她说晨安,她和别人这样说时,也没有人反应不对,说明这是一个很好的词。
霓裳羽衣对视一眼,很小心地低声询问:“殿下……饱了吗?”
林一没听懂,观望许久的苏赫铎忍不住提着一只刚烤好的羊腿走了过来,近前又有些羞涩,咕噜了几声雪域的语言,把金黄流油的烤羊腿放在林一面前的毯布上,然后转身就走。
“嘎,吃羊……”林一又说了一句她懂的词汇,抓起烤羊腿,咔嚓撕咬下一大块肥嫩羊肉。
香气充盈五窍,林一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直到啃干净羊腿肉,才恋恋不舍放下,要是虫族能有这滋味,它们能活成星际天灾?得被追着吃绝!
先前被林一阵擒的巴特铁木尔便是在烤羊残余的香气里逐渐清醒,睁眼就看见林一慢条斯理地放下一根啃得反光的羊腿骨,惊叫出声:“噫!不可能,我明明中了的!”
他说话声音太大,惊动苏赫铎,苏赫铎几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该死的畜生,你中了个甚么?”
巴特铁木尔被这一嘴巴子打得晕头晕脑,本来耳朵就被震出血来,身上还有箭伤,一时压根听不清苏赫铎说了什么,只含含糊糊地说些“不可能”,“明明射中了”之类的话,众人见他惨状,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韩小六笑得最大声,别人都不笑了他还没收住,被老张叔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灰扑扑溜进人群。
苏赫部的骑兵也笑,而且是没有任何收敛的笑,相比起来巴特铁木尔带来的那群人——早先虽然竖着苏赫部的金斧大旗,但实际上他们是克烈部的精骑,是跟着大王子巴特铁木尔出来劫掠的。老可汗蔑儿乞拔都四天前出发前往苏赫部,既是为了参加苏赫阿那汗的婚礼,也是把一年一度的部落集会带到了苏赫部的大平原上。
夏秋之会,适婚男女集会一地,男子进行游猎比武摔角马球之类的比赛,优胜者可以优先邀请心仪女孩“宿夜”。女孩们也会载歌载舞,跳的好的唱的好的,被鼓掌最多的,也会主动邀请男子进帐篷,可以说雪域一年到头,这夏秋集会是最热闹盛大的节日。
这种节日盛会通常只会由大部落举办,小部落没法提供足够的场地是一点,没人会愿意自备干粮赶好几日甚至十几日的路程,只为了参加小型的集会,睡几个不合意的对象。且雪域里有百年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大部落举办集会期间不得互相攻伐,有违反的,下场往往是雪域除名,保证了繁衍期的绝对安全。
老可汗带的人数多,启程也早,大王子巴特铁木尔本是被安排守家,给他留下的人虽不多,但都是精锐骑兵,老可汗走后,他的心思就活络了。
夏秋集会期间不能攻伐雪域任何部落,巴特铁木尔也不愿意犯这种众怒,他率兵出行,先劫了一通魏人边关村落,在回返时意外发现魏朝的和亲公主车队痕迹,心思更加活络,倘若不留痕迹截杀这一行车队,那好处是不可言说的。
谁说就这么巧,遇上来迎亲的苏赫铎,也不知苏赫部是脑子有毛病还是什么,带了足足三千轻骑兵,接个亲哪用得上这么多人!他那会儿迎静宁公主时,可就三五百兵的排场。
总之糊弄苏赫铎那个憨子是很容易的,巴特铁木尔一通恭维又敬酒,灌得苏赫铎七晕八素,入夜撂下苏赫铎一行,连夜准备奔袭杀穿和亲公主车队,至少要杀了公主本人,他名义上在守家,而苏赫铎出来迎亲,公主死了,这事还能推在他头上?
可事情咋就不按他设想的来?
巴特铁木尔躺在草地上,手捂着箭伤,耳朵嗡嗡地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反复复盘自己的行动,都没感觉自己哪出了问题,最大的问题大概出在魏人公主这里,他明明中了的!夜色太黑看差了?不可能啊!
雪域的白天很快来临,林一把自己的俘虏拎起来拴在车驾上,她吃了一顿美滋滋的饭菜,又很想出去打猎,但大伙明显是急着迁徙,只能把欠账记下来。她昨天缴获的那匹马很高大,雪白毛茸且听话,而且载重能力不错,林一骑上马,再也不肯坐回车驾。
“公主,此去沿河北上,约莫两个白天的路程,你……你要不要坐我们的车驾?”
苏赫铎站在马下,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瞪程欣一眼示意他快翻译,夹着嗓子说:“我们带的是铁勒族的高车,又大又平稳,最适合草原行走,比魏人的车驾中用!”
事实上程欣翻译啥林一都听不懂,但苏赫铎说话时会本能辅助一点肢体语言,林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车轮很高的大车。
她摇了摇头,骑马很舒服,她很愿意骑马,坐车不舒服,狭窄的空间会让她想起飞舟里度过的十年时光。
源生战士一辈子都是不落地的,百鸟帝国的下属星球无数,没有一个星球会接受源生战士的飞舟停靠,自然公民和源生战士是被严格隔离开的。源生战士只能待在飞舟里,待在太空驻军地里,永远等待指令,永远不停歇奔赴向一个个战场。
真是艹她们鸟爹的蛋。
还是这里的原始文明好,天高地阔,叫鸟欢喜。林一嘎笑一声,捏了捏身下白马的耳朵,学着骑兵们策马前行,苏赫铎追了几步,也翻身上马。
苏赫部的三千骑兵在车队两侧护送随行,这是真正的迎亲排场,克烈部的千余兵马只能灰溜溜跟在后头,不敢做出任何有误会的举动,王子还在人家手上当俘虏呢。
两个白天的路程其实是按苏赫骑兵行军速度算的,魏朝的车队经常走走停停,没那么快,但那是要迁就女眷的情况下,萧玲珑和江骋两人也经常找借口拖延。现在是林一在前面策马,带动整个车队,在第三天的傍晚就到了苏赫部附近的乌古斯大河谷,虽是傍晚到,但清晨时就有快马去部落里报讯。
河谷两岸有许多白色的毡帐,牧羊人赶着牛羊饮水,有晒得黝黑的妇人在河边淘洗,半大的小子抱筐捡牛粪,青葱的草原上一团团的牛羊移动,与蓝天连成一卷画轴。
苏赫铎似乎很喜欢这情景,大声地呼啸起来,远远近近立刻有羊叫声回应他,林一看得稀奇,也跟着大嘎一声。
果然也有羊叫回应。
林一盯着一团团的羊群,嘴巴咧得很大,她认得羊,在烤羊摊看过活羊宰杀,不过不认得牛,但牛看起来更庞大,养这么多,一定也是为了吃哒!
过大河谷抵达仆固平原,这里的地势更加平坦,毡帐更多,远远的就见到一片黑帐连营,有别于那些杂乱的白帐,黑帐的规模极大,呈半环绕式拱卫最大的黑帐,地面本该长草的地方已经被踏平,人来人往,多为披甲壮士。
苏赫铎又忍不住大声呼喝起来,很快就有人跟着呼喝,穿云裂石般漫卷平原,有鼓声随即响起,肃穆的连营黑帐内外顿时犹如活了过来一般。
此时天色将暗,有侍从添火,有青年男女升起篝火,歌舞声伴随鼓声欢腾,林一看直了眼,她大概似乎明白过来,这是一种很盛大的欢迎仪式。
三声响鼓过后,人群避让开来,一骑黑马在前,身后骑兵打着火把衣袍猎猎跟随其后,有人握拳抵胸口,高呼:“阿那是永不坠落的日!”
一声呼喝炸进人群,犹如热水进了滚油锅,顿时引来无数行礼呼喊,渐渐从纷乱到齐整。
人群高呼不绝,天色彻底暗下,平原上的火光却聚拢起来,当真如同永不坠落的日光。
黑马上的男人发鬓微霜,眉目极深,他的战马高大,人也高大,直到来到林一面前,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林一下意识地伸手。
苏赫阿那,苏赫部落人心中永不坠落的太阳,原本是想顺势抱起新娘上马,拎了一下,没拎动。他不动声色地策马靠近,黑马白马并行,举起她的手面对部落的民众。
苏赫部此时到场人数至少五六万,一阵一阵的高呼声不肯丝毫停歇。
直到进了黑帐,苏赫阿那下马,林一仍然坐在马上,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尤物!尤物!这样的尤物为什么过来牵着她的手?不知道牵女人的手是非常危险的事吗?难道是想和她嘎嘎嘎吗?
苏赫阿那看着魏人公主年轻的面庞,微微松了一口气。听闻公主*只有十五六岁,他很担心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但看起来还好,年轻而不显得幼嫩,只是大约难免有些不情愿,这点任性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范畴。
程欣在后面入帐,连忙想要圆场,但林一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两步走到苏赫阿那面前,试探性地伸出手。
苏赫阿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牵起林一的手往大帐里走。
黑帐长宽二十米,高六米以上,穹顶圆盖,地上铺着厚实的狼皮毯。两侧有席地的桌案,帐中早已满座,苏赫阿那带着林一坐上大汗座位,这位置非常大,够林一横躺上去,自然也足够容纳两人,林一不客气和苏赫阿那几乎同时坐了下来。
程欣和江骋等被引到准备好的座位上去,程欣坐得比较近,一落座苏赫阿那就笑着说道:“程兄,你我有五年没见了,今日你算是我的媒人,请饮一盏。”
他说的是雪域语言,程欣有些尴尬,苏赫部的少女为他斟满一盏,程欣其实不胜酒力,但在看到酒水时还是忍不住喟叹一声。
五年前出使一遭,相处三日余,这位可汗便能记得他酒量不好,命人斟的是清甜不醉人的葡萄酒。
程欣痛快饮罢,苏赫阿那又对江骋道:“江氏双虎,我亦闻名,后生且饮一杯,我看上国俊彦,真是风姿不凡。”
这话不用程欣翻译,苏赫阿那是自己用魏语说出的,稍微有些停顿,但字字句句低沉有力,入耳清晰,江骋稍微愣了一下,起身举杯相敬。
两杯酒饮完,立刻有少女端来各色菜肴,先是蒸的牛羊肉,金错铁刀摆在盘边,再是烤鹅、马血肠,羊奶酪等常见食物,瓜果糕点摆得丰盛。江骋厌膻,只取食了几片牛肉。
这一天赶路匆忙,林一没吃多少东西,坐在尤物身边,看向满帐宾客,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她怎么就坐这儿了,但被投喂多了,伸手拿起一块羊奶酪往嘴里塞。
苏赫阿那席间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说得口舌干燥之际,喝了几杯马奶酒,再端起酒盏时发现自己的桌案几乎空了,仅有一盘堆积起来的各色肉类放在面前,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魏朝公主。
小姑娘家,倒是心宽,也很能吃。
苏赫铎入席不久,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等苏赫阿那和宾客说完,这才凑了上来,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雪域语。
“明日宴请拔都可汗再提此事。”苏赫阿那按住长子的肩膀,推他回席。
随后看了眼林一,苏赫阿那喝了一口马奶酒,用低沉的魏语说道:“那是我的长子铎,左席下首是我的次子苏赫忽律,我的三子……”
话到一半,苏赫阿那扫视席间,眉心一跳,但还是一指席末,“苏赫乌苏,他在那。”
林一其实没听懂尤物在说什么,她爱怜地看着苏赫阿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无暇美玉似的青年男子正笑着和人说话,身后有个俊秀的少年人小心翼翼扶着他的木制轮椅。
苏赫阿那笑了一声,“是扶着轮椅的那个。”
林一只盯着他看,这尤物为什么笑得这么诱人,她好想和他嘎嘎嘎。
第10章
入黑帐者不多,除了程欣江骋这种随行官员,其他人等都不被允许进入黑帐,不过招待非常周到。
霓裳羽衣这种侍女和三十多名陪媵从妾被安排在近帐,苏赫部的少女头戴花环,笑着拉她们入帐,分享甜蜜的奶糕和羊油渣。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放了一块烤得金黄滴油的羊肉,淡白微黄的乳清是非常好的解腻饮品,不多时还有侍从抱进来一筐蒸面饼。
萧玲珑已经两天没吃好,也没睡踏实,大盘的奶糕和油渣羊肉对她来说是再粗劣不过的吃食,别说这些,就是黑帐里的炙肉她也看不上,倘若这时是她坐在苏赫阿那身侧,她大约是一点东西都不肯吃的。
霓裳羽衣到底伺候了萧玲珑数年,见她脸色不好,本能就想要过去服侍,冷不防庞六娘忽然开口,“不是说苏赫可汗快五十了吗?刚才看着可真不像,和咱们公主很般配呢。”
她的咬字很特殊,在“咱们公主”四个字上语气放重,嘴角勾起冷笑,霓裳和羽衣都僵住了,一时不知是过去还是做什么。
萧玲珑看了庞六娘一眼,嗤笑一声,“苏赫部的求亲国书上写着,四十有五了,没准过几年就……”
话没说完,一个苏赫部的少女抓起桌上的铁奶壶掀开盖口,热腾腾的一杯乳清泼在萧玲珑脸上,用不标准的魏语骂道:“俺们听得懂!你再胡咧咧,俺吆喝人进来嘞!”
萧玲珑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所熟知的只是贵女间的口舌争斗,庞六娘再刁钻,至多是嘴上尖刻,何曾见过这样的直白侮辱,她以往气得最狠的时候也就是给侍女一巴掌,甚至没见过躲闪。
苏赫部的少女反而狠狠瞪她一眼,凶恶道:“看啥!俺哥是可汗亲卫,信不信俺立马出去吆喝人?”
萧玲珑一边擦脸,一边气得脸色发白,到底不敢闹大,她只盼着快些离开这粗野蛮荒之地。
庞六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倒上前去拉住苏赫部少女的手,笑盈盈说:“好了好了,好妹妹,你的脾气可真爽利,叫人喜欢!我听你说的好像是齐鲁方言,你们这地方,还有人专门教你们这个?”
“啥是齐鲁?啥是方言?”少女顺手把铁壶放在桌案上,跟着庞六娘去她那里坐,口中还嚷嚷道:“俺就是看不惯有人说俺们大汗,天底下恁是捞不着第二个比他再强的人了!”
庞十一娘轻声细语:“你说的话,就叫齐鲁方言,我听过那边的商人说话。”
少女愣了一下,“俺跟你们不是说一样的话吗?王先生说这就是魏人的话,俺学得最拔尖儿!俺最精嘞!”
庞六娘扑哧扑哧直笑,算是明白了那个铎王子口音哪来的,原来是这雪域部落里还有魏人的先生,也是精怪,不教官话,却教起方言来。
韩小六这些士卒们没有被卸去兵器,所以也不能靠近黑帐,他们被安排在距离黑帐有一段距离的白羊毛毡帐里。白帐明显新建不久,里面只铺了羊皮毯,安置了些桌案,大盘大盘的蒸羊和烤肉管饱。酒水是均分的,一人一壶,是滋味很好的马奶酒。
老张叔很珍惜地小口小口抿着酒,韩小六一直挺巴结这老兵的。老张叔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比他老的兵基本都做下级武官了,平时叫他声老张,其余有叫老张头的,有叫老头儿的,韩小六却一直叔啊叔的叫着,就为了从老兵这儿掏一些真本事来。
韩小六把自己那壶马奶酒递过去,讨好卖乖地道:“老张叔,我不喝酒的,你替我喝了吧,叔你知道的,小六头一回来这雪域,他们怎么……”
“怎么和大魏传闻的不一样?”老张叔不客气地接过韩小六的酒壶,也有些感慨,“当兵吃饷,很少有动脑子的了,看你诚心,我给你讲讲?”
韩小六端着一大盘肥滋滋的蒸羊排坐过来听,一边听一边啃羊排。
老张叔回忆起自己从军这些年,喝了口马奶酒,起了个头,“雪域的部落不是像咱们分州设郡,几亩田一口子一辈子就待在那儿了,放牧的是散着过,逢个节庆才聚在一起。经常和咱们打的克烈部,那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是荒年了,克烈部拔都可汗起头,几个部落响应,拉了青壮一起来,跟土匪路霸没什么区别,劫一票就走。其实真打起来不如咱们,哪次不是给他们打退了的!”
韩小六嘴里塞满了,连连点头,含含糊糊地道:“我懂我懂,我们大魏人口多,兵卒多,打起仗来能很快集兵一处,雪域兵一击就溃。但是不保本啊,他们基本是骑兵,一人带两马三马替换,我们的骑兵本来就少,还没有替马,打起来不仅消耗大量粮草在调兵途中,雪域兵一打就散,一散就跑,等我们散了,他们又来了!我们的消耗很大啊!”
老张叔压根没听清这瘦猴小子在咧咧啥,还在语重心长继续解释道:“你来到苏赫部了,亲眼见了,他们其实不参与往年的南下劫掠,但苏赫部为啥这么有钱?这是因为雪域看着是荒,可地广人少,人家十万多人能占一大片盐湖和铁矿山,放在大魏,那都是世家的。世家用来养活自己的私兵,朝廷从农民那儿收个仨瓜俩枣,能养活多少卒子?”
“所以啊,人家的兵就硬,你一天三顿吃那点子粮,能比得上人家吃带盐的肉,拿精铁的兵器,还有富余打盔甲的雪域精骑?再大的地,再多的兵也扛不住,所以这就得嫁公主了,朝廷最开始想安抚住克烈部,结果赔了公主又折面子。现在这位公主嫁到苏赫部来,她要是有本事,能叫苏赫部的盐铁和朝廷通商,绕开世家的路子装备听令朝廷的兵马,要是没本事,唉!”
老张叔自认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年轻时是跟着一位儒者游历的,只是后来入了军伍,得罪了纨绔,再也没有升迁的路可走,只能在这儿和个愣头小子叭叭一堆,嗤,他能听懂个啥?倒是肚子快填饱了吧?
韩小六塞了一盘蒸羊肉进肚,看着老张叔醉醺醺趴在桌案上,机灵的眼睛骨碌碌看着外面黑帐的方向,啃了一口厚实的麦饼,蘸了一点石蜜。
少年咽下麦饼,喝了一口剩余的马奶酒。
苏赫阿那也考虑过通商的问题,名义上他是主动求亲上国,实际上这是一年前就和他通过气的,上国许嫁玲珑公主,意图打开商路,从他这里开一条盐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