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一耳光的阴影还在，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当初楚洺面前挨的打。
不光丢人，比起一耳光，楚洺的那双冰冷的眉眼更让他心碎，甚至事后也没有在意过他。
楚洺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眼底才亮起的一抹神采黯淡下去，现在解释自己已经替他报仇，王天海已经在里面了，是不是太晚了。
他看着李让那双水汪汪的眼，里面什么心思秘密都没有的样子，还真的答应了：“摆摊的车我会帮你拿过来，下午四点前我接你回家。”
“四点？是不是太早了。”李让道。
“冬天天黑得早，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让让，你别忘了，如果我不愿意，你在我这里，哪都去不了。”
楚洺神色变得幽暗，语气又极温柔，显得十分违和，“水果切好了，拿去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说着，楚洺把果盘递给李让，这几天每天李让都能吃一大盘，还是强制的。
有些水果李让见都没见过，甜的他并不喜欢，每次剩下不吃的楚洺就都吃了，也猜透了他的喜好，第二天的果盘里酸味的水果就更多一点。
算了，四点就四点，这也比天天待在家里发霉要好得多，李让实在不是个能呆住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手术的原因，李让这段时间有点嗜睡。
楚洺收拾完厨房，又把两个人的衣服洗了出来后，李让水果还没吃光，就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楚洺肩膀上的伤并没有痊愈，他单手将人抱回了卧室后又给他手脚都做了按摩，自己才去洗澡回来躺下。
平常李让醒着的时候，是不会让楚洺跟着一起睡的。
楚洺躺下时，身上是凉的，激得李让下意识往旁边躲，楚洺神色晦暗，伸臂一捞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他沉声低喃：“至少，睡着的时候别再躲我。”
楚洺熟练地亲吻，吮吸李让的唇，将人抱在怀里，在他后脑勺的那道疤痕上轻轻抚摸。
半夜李让做梦，梦见自己在撒哈拉沙漠找水源……热醒后，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楚洺的卧室里。
他正欲起身，发现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上，侧目一看，楚洺那双眼在黑夜里灼灼看着他，直勾勾的，吓了他一跳。
“渴了？”楚洺问。
“嗯……”
楚洺毫不犹豫起身，去厨房拿水，李让迷迷糊糊闭上眼又睡着，等楚洺蹲在他面前叫醒他时，他自然地撑起身子握住杯子喝水。
水是温的，还掺了蜂蜜柠檬，是酸甜的。
李让的大脑逐渐从混沌中清醒，抬眸看向注意力在杯子上的楚洺，他开口问：“楚洺，你和我说实话好吗，你到底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卧室里只有一盏夜灯幽幽亮着，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模糊不清。
“我想要你幸福。在我身边幸福，更好。”楚洺一字一句道。
李让深深看着他，眸色闪烁，半晌才偏开视线，哑声问：“可你一直那么恨我，现在说喜欢就喜欢了，你自己会信吗？”
楚洺语塞，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会让你信，睡吧。”
看着楚洺离开的背影，他眼里蕴着浓稠的夜色，这几天向来清冷的脸上竟露出几分苦涩。
楚洺，你信你说的话吗？哪有这么突然的爱，是你自己错把愧疚当成了爱，和我纠缠罢了。
你的愧疚会持续多久，一个月，半年？总会有到头的时候。
再度闭上眼，李让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
李让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的电动三轮，第二天他就骑着去夜市出摊了。
还以为楚洺会跟着他一起，没想到楚洺送他到夜市就离开了。这样也好，他逃走就更方便。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找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摆摊了呢。”旁边烤肉饭的胖哥笑着打招呼。
“之前有点事。”李让没有细说，而后看了眼四周，不见楚洺的那辆红摩托，“胖哥，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行啊，你手机没电了？”
李让应了一声，接过对方的手机打给了金唐。他的手机是楚洺给的，手机卡压根一分钱都没有，只能接听楚洺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金唐骂了句脏话：“草，这么多天你才想到办法联系上我，楚老板是不是爱而不得疯了啊！”
“……你不会成语还是别用了。你一会儿能来我之前摆摊的夜市来接我吗，骑摩托来。”
“行，放心，我保准把你救出来！”
李让把自己那张打不出电话的手机卡告诉了金唐，对方到之前会给他电话。
卖了一天的肉蛋堡，下午三点左右李让接到了金唐的电话。
“我在夜市尽头的那个巷子口，桥底下等你。”
挂断电话，李让把摊子收拾好，却没有把三轮开走，只有人离开了，装作去卫生间的样子。
下午三点半的冬日，天边已经挂上了晚霞，远处供暖站里的烟囱冒着青色的烟。
李让快步走过夜市，闪身进了小巷子里，下一秒手机就响了，他还以为是金唐，没想到是楚洺打来的！
李让心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手一滑，还给接通了。
“让让，你走远了，需要我去接你吗？”楚洺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知道他在哪里一样。
李让一句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他实在不明白楚洺的心思，他当初来柔城纠缠在楚洺身边做了那么多，手指骨折，肋骨骨折，现在阴雨天都会痛，都没换来什么。
每次楚洺对李让好的时候，李让心情都很复杂，他不是寡情的人，从小没人爱他，楚洺对他的好，很多时候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只是李让不敢信了，他不敢信楚洺是因为在意才对他好，也不想再赔上自己。
这条交错的巷子不知为什么变得格外地长，天色渐晚，路灯亮了起来。
李让马上走出巷子口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巷子口外听到摩托车的引擎。
“金唐，我在这儿！”李让正要跑出巷子，一辆红色摩托闪过，稳稳停在巷子口。
摩托上的人穿着一身黑，戴着白色头盔，黑色手套，手里拿着手机，隔着头盔看过来，李让顿住，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头盔的护目镜划开，是楚洺那双狭长的眼。
楚洺看着李让，冷着一张脸，哄道：“让让，别玩捉迷藏了。等事情解决了，我会陪你玩个够。听话，先跟我回家。”
李让静静看他一眼：“别来骗我了。”
说罢，他转身朝反方向跑去，巷子里摩托进不来，楚洺喊了几声，李让都没回头。
天彻底黑了，巷子里纵横错综的小路变得格外难走。
李让一直朝左转，走到了一条刚才没见过的路，夹缝间的老破小下面坐着不少没事干的老人，小孩在堆雪人。
再走十步就能离开这条逼仄的巷子，李让随意一瞥，在一个人家门口看到了一辆红摩托，他神色凝固，停下了脚步。
看车牌就是他的，李让犹豫了一瞬，抬脚朝那辆红摩托走了过去。
走到摩托车边上，李让看到了车座上那块烫坏的疤痕，确认了，就是他丢的那辆。
“这辆车……”李让甫一抬头，对上倚着墙男人的那双三角眼。
这是村子里跟费俊良一块玩长大的王苟平！
他脑子里回想到楚洺的话，终于认清楚洺并非在骗他。对方扔掉手里的烟，远处几个人影也跟着朝他走来。
“费俊良要你们来找我的？”李让尽量保持冷静，一步步往后退。
见对方不回答，李让很有经验地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他倒着走到一个转角，转身朝前猛地跑去。
好在他从小挨打练出来的，跑得快，几条巷子就给人甩开了。李让轻喘了一口气，他捂着心口往前走，没多久，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李让没敢回头，听着对方的脚步，判断出来对方就一个人。
在对方靠近时，李让故意放慢脚步，猛地朝后出拳。
楚洺肩膀有伤，迟钝没动手挡，略微偏开头，下巴上还是挨了李让一拳。
“啧，还挺疼，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楚洺不甚在意地抹去唇上的血丝，强势地将人揽入怀里。
李让看着到楚洺，他不可否认，他那颗悬着的心落下了。
“怎么是你。”
“你想是别人？”楚洺垂眸扫了他一眼，“先回家。”
李让余光瞥了一眼楚洺唇角的伤，是非问题上他自己的错从来都认：“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为了你自己才把我留在你家里，我真的没想到费俊良还要来对付我。”
两人短暂的和洽，楚洺哼笑：“我为了自己？为了我自己什么，怎么不说清楚。”
这种时候了，楚洺像是一点不紧张似的，李让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喉结轻滚，又是拒绝的态度：“……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