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但李让的预想失败了,楚洺每次进来都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候问他的都是几个翻来覆去问过的问题。
头疼不疼,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眼睛有没有失明过。
问完就站在他的床边,哪怕五分钟也要给他按一按僵硬的小腿。
李让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干脆随便他了,反正快出院了,他到时候和家人团聚,过上自己的生活,也不用再和楚洺见面。
结果,‘快出院了’这种想法在李让从icu出去的当天就彻底破灭了。
“小让,你真得吃点东西了,光是躺着不吃东西可不行,医生都说了,你这个手术之后得多吃点有营养的才能早日出院啊。”单人病房里,张护工端着楚洺偷摸买的营养餐苦口婆心地劝。
李让术后伤口恢复即使打了止痛针,也难免头疼,甚至反胃恶心,看到餐盒里的鱼肉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因为自己挑食李让有些难为情,不想让人觉得自己难伺候,又不想辜负张护工的好心,“我还不饿,你放那儿吧,一会儿我饿了自己吃。”
“你早上也这么说,结果我回来看到你把那么贵的饭给隔壁的病人家属吃了,不行!这次我得看着点你。”张护工说。
两人僵持时,楚洺推门进来了,李让看到他时并不意外,但脸上的表情却冷了几分。
楚洺淡淡扫了病房里的两人一眼,平常的语气却听出几分严肃:“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好吃饭的?”
“从昨天中午就这样了,就喝几口汤,晚上说想吃零食,然后你……然后我去买了一袋薯片,吃完后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氛围莫名有种跟家长告状的感觉,李让不大高兴,扭头对张哥小声说:“不用告诉他,张哥,他不是我的监护人。”
话音落下,张护工瞬间紧张起来,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楚洺。
那人身形比起三天前消瘦许多,眼底的青色就没消过,此刻面临着被拆穿的风险竟然也没有半分慌张,反而走过来拿起小桌板上的餐盒和勺子,“别不乖了,我喂你,把饭吃了才能快点恢复。”
楚洺自顾自地舀满一勺粥的勺子递到李让的唇边,李让睫毛垂着,胃里翻滚着不适的感觉。
看着楚洺这么自作主张,李让莫名有些火气。
他学着以前楚洺的样子,看着楚洺平静地说出残忍的话:“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吃张哥喂的,而是吃你喂的。你是不是以为,你勾一下手指,我就还会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愿意给你了。”
楚洺眼皮被蜇了似的跳了下,捏紧手里的勺子:“张护工你先出去,让让这里我来负责。”
“哎,好!”
“楚洺!”李让神色变了,怒视楚洺。
想到前几天楚洺强迫他写下自己名字,还有含着他那里甚至吞他东西,他隐隐不安,求助看向张护工,结果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状,李让竟然要下床一起离开,楚洺脸色骤变,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术的线刚缝合好几天,你不要命了!好好躺着。”
果不其然,他刚撑起来一点身体就晕得厉害,竟然主动倒在了楚洺的臂弯上,抬眸对上楚洺那双狭长的眼,他眸色闪烁地要偏开头,却被楚洺用手捏住了下巴。
“看都不敢看我,你是在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楚洺问。
想到那天晚上,李让耳根微红,面上却勉强维持镇定:“我没有。”
“就这么不愿意见我?”楚洺三天前在icu的时候就试过了,若不是自己强迫,李让的选项里永远都没有自己。
他每天晚上拿着李让和自己一起写下的那张纸条,安慰自己的时候只能靠幻想兴奋,结束后想到李让比醒来前还要冷漠的表情,现实余留给他的只剩苦涩。
李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楚洺自然明白,他垂眸敛起眼底情绪,从手里的提包中拿出玻璃水杯轻轻贴在李让的脖子上。
李让被冰到,一激灵靠回床头,看清了楚洺递过来的装着橙黄色液体的水杯,他冷冷看着对方,并不想接。
那天秦亮的一番话彻底让有些摇摆的李让彻底清醒,也提醒了他:楚洺上一秒的温柔,和下一秒的残忍完全不冲突。
“我们做个交易。”楚洺深深看着李让,终于体会到无能无力的感觉。
舍不得凶李让,也不想让李让难过,他突然发现他现在能拿出手交易的东西,对李让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带着几分恳切,“你听话好好吃一口饭,我在你面前消失一天,你吃几口,我消失几天。”
李让瞳孔微震,他目光一寸寸在楚洺脸上逡巡,想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而后想到他们分开后在他小区的那个夜晚,楚洺也是说做个交易,说可以消失在他面前。
结果没出三天就在夜市‘偶遇’了。
“你觉得你的承诺现在我还会笨到去相信吗?我就那么蠢。”李让垂眸说。
楚洺眸色渐深,举起手作发誓状,一字一句道:“这次如果我骗你,我出门就被车撞……”
“我不是想听你对我发毒誓,我不喜欢听那个字!”李让蹙眉,转回头和楚洺四目相对,“我答应你这个交易,这是最后一次,三次了,你总要守一次承诺。”
楚洺带来的小甜水是他自己榨的橙汁,酸酸甜甜的很开胃,李让喝了好几口还真的有了吃饭的胃口。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勺子刮在碗壁上的声音。
隔着两步远,楚洺坐在椅子上近乎要看透他,将他剥光,李让熟悉这样的眼神,楚洺从前每一次想要吻他的时候都是这样看着他的。
“怎么不吃鱼?肉也不吃。”楚洺简直像是个担心孩子营养不良的家长。
“头不舒服,这两道菜每顿都有,张哥逼我吃,我吃着会有点反胃。”李让实话实说,语气冷淡。
楚洺一愣,后知后觉:“你不是闹脾气不想吃饭?”
李让闻言眨了眨眼,有种隐瞒小心思后被抓包的心虚,“我为什么要闹脾气?”
楚洺将李让脸上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也明白自己上了当,心口疼得厉害,可看他乖乖吃饭,却也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学聪明了,心眼都先用在我身上了,浪费我十五天不能来看你。”
“十六天。”李让把最后一口青菜咽下去后,看向楚洺。
眼里的爱意和不舍藏了起来,楚洺起身,拿过李让的餐盒收起来,“好,十六天后见。”
十六天,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李让心里拿着小算盘又是一通算,到时候他走了,也不用再面对楚洺。
交易开始的前两天,李让还总会觉得楚洺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门口,可还真的如楚洺说的,没有再来。
并没有什么不舍,李让只觉得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
夜幕降临,楚洺快步从医院出来,五分钟前他接到周明的电话,说歌厅里有人闹事。
从费俊良被抓后,楚洺的歌厅就正常营业了,不过他不经常在,除非是什么大事,周明也不轻易叫他。
并非是他没有把和李让的承诺放在眼里,而是张护工跟他说医院最近有一个瘦高的窝瓜脸男人在李让所在病房的楼层晃悠,也看不出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从那天起,楚洺又回到了医院,只不过没有进病房,只是在门外偷偷看他。
夜里护士查房把走廊的他当做家属,偶尔会一起进去,帮李让翻身按摩。
冬天的柔城路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网吧和歌厅门前偶尔站着几个人,叉着腿抽烟。
楚洺驱车开过费俊良之前工作的借贷公司楼下,他随意一瞥,看到好几天一直停在楼下的两辆车少了一辆,只剩下费俊良红色的那辆轿车还在。
他没太在意地收回视线看向前面的红绿灯,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他摸出手机给张护工打电话。
无人接听。
楚洺心脏骤然加速,沉着脸猛打方向盘,直接调头,一脚油门往回开。
路上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对方说李让还在病房,楚洺挂断电话,还是不放心地冲回了医院。
他每次回歌厅回家都是这条路,所以特意记了那辆车的车牌,怕以后用得上,楚洺将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下车时在零星几辆车里还真的看到了那辆不起眼的银色轿车,车牌号一样。
一时间,楚洺头皮都发麻了。
医院停车场通向住院部的只有一个西门,晚上没什么人,比较僻静。
楚洺快步朝西门走去,担心李让真的被费俊良的人带走,他紧张得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
恰好这时,从西门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口罩,楚洺没有多想,只想要错开对方走,却发现对方就是朝他来的。
楚洺总归从小打架外加学过几年柔道,接过对方的拳头,几下将人压在地上,膝盖顶着他的腰,从后面一把摘了他的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