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这是距离陈树苗半个地球的徐远，目前应该做出的最理智的，最聪明的选择。
不过徐远认为，人如果一生都坚持走正确的路，迟早有一天会被突然出现的错误给轻易打败。况且结果是对是错，只能说以后的人来做裁判，当下的自己，享受片刻的笃定就行了。
全世界最听话，最懂事的陈树苗，有自己的坚持的想法，所以对于这辈子要围绕着他打转的徐远，不用过多询问或者劝说，成为陈树苗的后盾就好。
于是他说：“做你想做的吧，剩下的交给我。”
陈树苗啪的一下，把手机还给原本的主人，他有了无穷的底气。
王德月有点怀疑，接过电话之后对面只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啥，为啥？徐远，你不要搞我啊，这是在帮倒忙啊！”
“本来拆迁时限就是十年内，我走之前就说过了，上面已经同意优先尊重原有住民的要求，缓期执行，安置金额可以重新商量。”
“我理解你想早点完成任务，可起码的底线我们得有。那些老居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没有亲人孩子陪伴在身边的，你就算给了他们那么多钱，也没有地方可以花，不要再相互打扰了。”
“明年我就回岗，剩下的未拆迁区域我会亲自接收，给你一个更合适，更满意的答复。”徐远说，“至少现在，你让这个城区回到安静吧。”
电话挂断，王德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陈树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不好，好像是仇人一样。
他不是想做坏人，只是没想到利益当头四个字，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的。
王德月长叹一口气，招呼准备拆房子的人走，最后剩下他一个人，在门口和陈树苗，仿佛要开始第二轮对峙。
没等陈树苗说些什么，一张名片就送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乱了他的节奏。
“刚刚那个价格，你记住了吗？”王德月心里还是有点不想放弃，“如果你后悔了，想早点走，就打这个电话，我依旧给你。”
陈树苗接过名片，转身就把陈旧的大门关上了。
王德月被赶走了，可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被撕掉的声音。
陈树苗嗷呜两口，就把七零八碎的纸片塞到嘴里吃干净，没有任何余地可言。
没一会，他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门后的地板上，开始放声大哭。
“我好没用呀。”他对自己说着，“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群人有铲子有锤子，有文件有金钱，两手空空，只有嗓门的陈树苗不用看就知道自己会输，没多久就会被迫投降，失去一切倚仗。
徐远又一次做了陈树苗的救世主，这是陈树苗所不希望的，又感激的。
他好像又变成从前那样脆弱又无能，在徐远的车后座上等待安排，去向不熟悉，未来不可期。电话那头徐远和他们说了什么，多久之后拆迁队会卷土重来，陈树苗很害怕，可是谁来帮他解决呢？
喉咙在发痒，陈树苗头晕目眩，终于忍不住撑在地上，几次拼命地咳嗽后，他吐出来一堆纸碎片，电话号码被左右不太好的胃液模糊了字体，陈树苗闭上眼，不让自己看见任何一点。
还有多少明天可以安眠？
【作者有话说】
我的梦想：成为拆迁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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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苗：呜呜呜呜我呢？
请各位读者宝宝放心，树苗会变得聪明勇敢有力气，钱包满满事业有成滴！
◇
第66章
陈树苗推开大门，今天是他开张的第一天，没有任何人光临。
他抱着膝盖蹲在门口，有几只小虫子从他面前呜呜飞过，好像是发出无情地嘲笑。
老人们要傍晚才把椅子搬出来乘凉，空荡的街道，陈树苗是唯一的障碍物，灰尘都嫌弃地降落在附近，让他很难过。
就在他想埋头睡一会的时候，头顶上转来了格外熟悉的声音。
“你好。”徐远说，“请问这里是陈树苗裁缝店吗。”
他没有变化，运动外套和撩起的袖口，淡漠又亲切的面孔，这么多天的不见，原来是不存在的吗？
“不是！”陈树苗生气地起身，转身关门就要走，徐远没给他机会，伸手矫健地从夹缝里面溜进去，现在陈树苗和徐远，又被关在一起了。
陈树苗有点不敢相信，又觉得接受良好，关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他似乎早有预感，提前演练了很多遍期待。
“树苗，我很想你啊。”徐远忍不住说，他俯身和陈树苗的额头相贴。
我也想你啊，陈树苗想，但是做人意志力要坚定，于是他推开这个魂牵梦萦的人，他说：“我才不想你呢。”
徐远似乎很受伤，可陈树苗发誓他用的力气是非常轻柔的，可以说是抚摸也不为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我？”他问，“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你还不能接受我吗？”
再次成为你的俘虏，把你的一切付出理所应当吗，这不是陈树苗愿意的，好不容易通过这些颠簸又孤单的生活，见证了自己一点点的成长，还要往后倒退到哪里去呢？
但徐远，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你哭了吗？
在让你难过，还有面对长大这两个选择里，陈树苗只有一次有勇气选择第一个，其余的时间里，他同样舍不得徐远，更不想长大。
所以陈树苗追上去，他要拉着委屈的徐远的手，往常熟悉的牵手拥抱亲吻流程没有顺利发生，摸到的怎么是空气。
“耶？”
用力过猛的陈树苗扑腾倒在了石砖地上，声音很响，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好头。
有人在吼吼笑，陈树苗捂着额头连忙爬起身，四处张望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又是一个老头，心里默默地如释重负。
太好了，不是徐远，没有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陈树苗想跑回屋子里，却被叫住了，最近怎么老是遇见老头。
“小孩，你干嘛不搬走啊。”老头年龄很大了，声音却很洪亮，“那可是很多钱哦。”
“你们都不走，我干嘛要走。”
“不用你一个小孩来伸张正义，他们弄不走我们的。”老头拄着拐杖，语气很霸道。
陈树苗摇摇头：“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但你们是老人。”
“你想干嘛，尊老爱幼啊，不好意思，我还没活够呢，再坚持十几年不成问题。”老头说，“你是宋家的孩子吗？”
“宋哲是我的老师。”陈树苗没有否认。
“哦，他们还传承上了，一个破烂店，玩这套，何必呢，拿了钱你就走吧，别在这里瞎折腾了，没有人需要你这么做。”
老头背过身，似乎是想用坚决的态度让陈树苗知难而退，可是陈树苗没有，对此他的回应也是转身就回店里去了。
可是第二天，他又坐在门槛上，没有生意也不招呼其他人，单纯的坐在那里。
“喂，我都让你走了，你耳朵不好啊！”老头很愤怒，用力跺着地板，“赶快给我滚！”
陈树苗依旧是当做没有听见。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星期结束了，陈树苗准时准点，他早上来，傍晚走，有时候住在这里，有时候不住。
第八天，到了时间陈树苗没有来，老头在自己家门口守了很久很久，连喝水都不敢喝太多，就拄着拐杖，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望着。
傍晚刚刚开始的时候，老头长叹一口气，他是真的老了，已经没有力气等待了。
还没有等他转身离开，一个很小，很执着的身形，背着夕阳往这里走来。
于是老头忍不住大喊：“你来这么晚干嘛，你要累死我啊。”
拐杖也不要了，瘸瘸地冲上去，往陈树苗头上打，从躲避的角度和感受的程度来看，老头曾经应该很健硕，力气也很大。
“你想我你就直说啦！”陈树苗抱着脑袋，“人家也要上学的好不好！”
老头哭了，可是他真的很老，眼泪卡在皮肤的细纹褶皱里，黄褐色的斑纹让泪珠变浑浊，陈树苗却觉得很幸福。
徐远，我不再因为接受你的帮助而感到痛苦，只要我们的本意都是为了别人好，脆弱和不完美没有关系，不长大和不够坚强，一切都被允许。
因为陈树苗无论是倒退还是前进，你都在旁边伴随其行，对吗？
于是陈树苗抱住老头，他说：“徐远！我很想你！”
“谁是徐远啊？”老头大骂却没有挣脱陈树苗的怀抱，“你不要认错人好不好！现在很感人的！”
“我男朋友叫徐远。”陈树苗松开老头。
“你还挺潮流的，搞个同性恋，你不怕断子绝孙啊！”
“你现在不就是断子绝孙嘛，都没有人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