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陈树苗正在给电脑上密码，冯潇加他的好友了，被陈树木的话急到，忙碌中回头瞪他：“你才偷偷哭呢，好不容易我可以一个人睡了，不要拦着我。”
“不识好人心。”陈树木翻个身，发现床头的槛里有一个小木坑，看上去刺刺的，把自己的钥匙拿出来，把坑磨得平平缓缓。弄完之后很满意，嘚瑟了一会，趁陈树苗不注意，往床底下又塞了几百块钱。
转头一看，陈树苗真的一点也没发现，还在自顾自地玩电脑，以上的谨慎和主动，全是陈树木的独角戏。
“我要走了，你一个人爽去吧。”陈树木教完陈树苗锁大门，穿上鞋又要开车走了，明天要开工了。
陈树苗在大门边趴着，看着哥哥走下楼梯，楼道里的灯很暗，喘气间就熄灭了，身影又是见又是不见。
“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陈树苗突然说。
陈树木回头，想安慰他，揣着兜，原本想说明天就来，吐的话却是别的样：“放假我就来了。”
“树苗，一个人也行的，对吗？”
他语气带着恳求还有示弱。撕开亲情的面具后，两个人的矛盾摆到了台面上，陈树木不能再做自己心里的一家之主，陈树苗的话语权会越来越重，他们势均力敌了。
这其实是好事，因为陈树木也在长大，也会先一步陈树苗老去，早一步缺席陈树苗的生活，他赶不走一个徐远，以后也跟不上陈树苗的人生，他们必须开始提前演练告别和习惯没有彼此的日常了。
可是陈树苗说，“下一个假期是什么时候？”
陈树木低下头，希望红红的眼眶被暗暗的灯光藏好，“很快的。”
陈树苗了然，点点头，“好吧，拜拜。”他利索的关门，先一步和陈树木说再见了。
“没良心。”陈树木低声骂了一句。
但他比我勇敢，陈树木想。
变成一个人的陈树苗有点无聊，被滚烫不听话的热水器浇了个透，抱着脚坐在电脑面前，新鲜感过去后，是莫名其妙的讨厌。
这里是六楼，不高也不低，窗前有一颗年轻的树，在这个没有什么风的春天不会摇晃，全世界都没有动静，生命们都归置于一，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滴滴”的提醒声，就像一颗石子扔进这篇虚假平静的湖，陈树苗醒过来，像做了梦一样恍惚。
有人向他发出了好友申请，他有点不想答应，电脑的咳嗽声吓了他一跳，不小心点了同意。就在他想赶紧删掉这个人的时候，对话框就弹出了消息。
周近：你好。
不想过多理会这个人，只是陈树苗没有找到删除好友的按钮，设计的人到底在干嘛。
周近：你是在哪个国家？
这个人是谁，是外国人吗？总之陈树苗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键盘敲出两个字回复过去，对面也给了陈树苗一个有点熟悉的答案。
小苗：我知道这里。
周近：那真是太好了。
小苗：你为什么会说我们这里的话？
周近：我只是在这里生活，其实是那里的人。
小苗：好的。
其实讲话有点无聊，打字也不是很有新鲜感，陌生人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少，他又要把这个人删掉了。
对面只是发出一张照片，是雾蒙蒙的窗户，框着一小片雨。
周近：这里在下雨。
小苗：那里是不是经常下雨？
周近：是，已经下了好几天。
所以徐远的附近也在下雨吗？陈树苗想着，撑着下巴，幻想自己也被淋湿了。
周近：你喜欢这里吗？我可以给你拍照片。
小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没有什么难的，但是徐远还没有编好借口，在键盘上打出来“系统推荐的”几个字，犹豫两秒后还是发出去了。
小苗：好吧。
真好骗，唉，徐远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有人在敲他的房间门，是同事来找他。
周近：下次再聊，我要上班了。
希望不要被删，坐在车上的徐远还是在纠结，这样的方式到底对不对，被认出来，或者不被认出来，都让他煎熬难耐。
这里是白天，徐远心里却在过着黑夜。
他没有再说谎，只是在隐瞒。手机里没有登录那个小账号，不然徐远会每天围着那一头打转，这是容易引起麻烦的。
同车的同事向他搭话，问他有没有恋人，是一个人住吗？
“我们吵架了。”徐远冒出一句，“还没有和好。”
同事惊呼一声，然后安慰他，祝他早日和好，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只要你愿意。
“是的，只要我愿意。”徐远看向窗外，随手拍了两张雨中的照片，有一只灰色的小鸟躲在屋檐下，探着头想要寻找下一个方向。
“只要我愿意，就没有什么会失败的。”徐远收回手机，不再理会任何人。
◇
第33章
“你是新来的？”王凯乐有点好奇，这个位置是他平时最喜欢占的，今天被这个人占了。
“不是的，我之前请假了。”陈树苗说，“这是你的位置吗，不好意思，还给你好吗？”然后起身，带着自己的书包一块要去找别的空位。
王凯乐拉住他，“哎，不要走，就坐在对面就行。”隔着两台缝纫机，他探着头往陈树苗那边伸去，“你叫什么名字？”
“陈树苗。”不知什么的，太久没有介绍自己，念出自己的名字居然有点不好意思，陈树苗摸了摸耳朵，看着眼前的人。
“我知道你，你休学了一年对不对，点名总是缺一个人，是你啊。”王凯乐若有所思，“我叫王凯乐，我住你隔壁隔壁的宿舍，没见你搬行李呢？”
“我住外边呢。”陈树苗说。
“那不爽翻天了，羡慕你。”王凯乐有点后悔坐在陈树苗的对面，可是旁边两个位置都有人了，只好先把手机递过去，“加我，你扫我这个码。”
老师进来了，陈树苗把手机先退回去，悄声说：“下课加你。”
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了缝纫机踩踏板的声音，大多是女生们，说话都悄声细语，男生们扎一个小堆，陈树苗有点显眼，老师也来问他。
“你缝的很好啊，怎么不常见你？”宋哲问，把桌子上垂下来的一块捡起来，用手摸了摸。
“我请假了，老师。”陈树苗有点害怕，从小他就怕老师，成绩差又不调皮讨喜，是老师最容易攻击的对象，动不动就抓起来批评。
“不找你事，你自己学的吗？”
“我跟我妈学的。”
“这样。”宋哲拍陈树苗的肩膀，“你继续吧，没事。”
邻座的同学也好奇，看了一眼没有搭话，陈树苗就安心缝自己的，偶尔和王凯乐对视一眼，笑笑一节课就过去了。
“一块吃饭，陈树苗。”王凯乐把没缝完的布往包里塞，熟门熟路的把胳膊放在陈树苗肩膀上，“我们去吃北食堂，很好吃的，很便宜。”
跟着他，陈树苗在久违的校园里打转着，两个人在教学楼的售货机买瓶豆奶就往食堂里占座，陈树苗的校园卡里没有充钱，王凯乐大方的刷自己的卡，帮他打了一份红烧肉。
“谢谢你。”陈树苗有点开心，把自己脸软软的一面转过来，对王凯乐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很快就加上了王凯乐的联系方式，把钱转了过去，甚至还多转点了，替王凯乐的豆奶买单。
“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王凯乐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把勺子插在两个人的饭里，打开看手机里面的信息，“小苗。”
“不要这么叫我。”陈树苗不好意思了，“我哥帮我注册的，我忘记改了。”
王凯乐也不逗他，把自己碗里的辣椒炒肉和陈树苗的交换，“好吧，树苗，这样好吗？”
陈树苗答应他了，习惯中莫名带着点失落。好多人都这样亲密的对他，可是好多人都不见了。
总有新的人会补上。
下午有一节画图课，王凯乐带陈树苗去自己宿舍里休息，四人间有其他两个人在，陈树苗转头要走了，他不想一下子和那么多人在一起。
“谁啊？”方海杰摘下耳机，旁边看书的张万晓跟着抬起头，“来玩啊，没事的，不要走啊。”
“是啊，他们都很好的，树苗，这里有椅子坐的。”王凯乐把他拖回来放在自己床上，向所有人介绍他，“这我同班同学，陈树苗，之前休学去了，现在回来了。”
陈树苗被其他人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额头有些冒汗，害怕别人对他的好奇，实在受不了有点想走，他凑到王凯乐的耳边要和他说离开，有人打断他。
“你也是学缝纫的啊？”张万晓从自己的椅子上起身，坐在陈树苗旁边，“我还以为很少男生愿意学这个呢，我和方海杰都是学计算机的，王凯乐说他填错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