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施也的手臂轻轻抽动了一下,鼻腔发出将醒未醒的哼鸣。郎月慈犹豫了一秒,最终没有动。
  于是,在施也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郎月慈的脸。
  呼吸一滞,接着就是把头埋在枕头里。施也闷声说道:“吓我一跳。”
  “你没跳起来。”郎月慈说着玩笑话,抬起手来揉着施也的头发,“教授,我刚才把你手机拿开的时候还没自动锁屏,我看到了。”
  “嗯……你随便看……”施也在枕头上来回蹭了两下,这才把脸重新露出来,“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郎月慈凑上去亲了下施也的脸颊,“困了就睡,不用强撑。”
  “怎么不叫我?”施也嘟囔着说。
  “舍不得。看你这么累,我心疼得要命。”
  笑意爬上施也的眼角,他抚摸着郎月慈的脸:“说实话,有没有觉得你给我带来负担了?”
  “真没有,我发誓,这次真的没有乱想。”郎月慈甚至做出了发誓的手势,“我真的真的只是心疼你辛苦。”
  “乖!”施也凑上去把郎也慈的手拉下来,亲吻了他的手心,“月儿,我很爱你。”
  郎月慈眨了两下眼,在反应过来后逐渐红了脸。
  所以,施也还是察觉到了。那极轻微的安全感波动,在施也醒来之前郎月慈就已经调整好了,却还是被完整捕捉到。
  “在任何察觉到安全感降低,幸福体验发生波动的时候触发陪伴行为,并强调我爱你。”
  ——施也刚刚是在践行这句话。
  郎月慈感觉心中已经被填满,他笑着拉起施也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回答说:“我也很爱你。”
  “嗯……”施也的眼皮半垂着,“懒得动了怎么办?都怪你。时间统筹不合理。”
  郎月慈:“好,我全责。那……要不就这么睡?还是我给你擦擦?”
  施也用力捏了下郎月慈以作抗议。
  发烧时都坚持洗完澡再睡觉的施也,是不可能在只是单纯“犯懒”的情况下就不洗澡直接入睡的。所以,施也只在撒娇,两个人心知肚明。
  郎月慈爱惨了这样的施也,这是谁都没见过的另一面。他把一只手搭在施也腰间,说:“教授,翻个身,我抱你去浴室。”
  “不要,我自己去。”
  “过段时间我找人来重新装修,装个浴缸,以后就可以泡澡了。”
  “你可千万别折腾,你这个浴室格局很合适,装了浴缸就挤了。浴缸利用率不高,真没必要。”施也支起头来,认真说道,“不许闹,听见没有?”
  郎月慈笑盈盈地说:“恭喜教授完成起床第一步,抬头。”
  施也怔愣一瞬,而后抱着枕头坐起来:“恭喜郎警官成功骗到我了。”
  “真以为我要改浴室啊?”郎月慈彻底笑开了颜,“放心,我不改。”
  郎月慈的工作手机响了起来,他立刻收敛神色,按下了接通键。
  朱跃嵘坚称自己并没有杀人,而董飞扬交代自己只负责处理尸体。两个人现在处于狗咬狗的状态,只能等确认地点找到尸体解剖之后再继续调查了。
  挂断电话后,郎月慈看向施也,询问他的看法。
  施也已经盘腿坐在了床上,他揉着怀里的抱枕说:“朱跃嵘可能并不觉得自己那是杀人,因为他把人当小白鼠。他的价值观已经扭曲了,即便确实有人在他的引诱下受到伤害甚至丧命,他只会觉得那是实验的正常消耗。相比而言,董飞扬更像是个普通人,所以在我看来,董飞扬的口供可信度会更高些。”
  郎月慈:“那朱跃嵘之前都已经被攻破了,为什么还会有所隐瞒?”
  “因为咱们根本不知道这事,完全没有痕迹和证据,自然不会询问他。我看过笔录,审讯的时候只是用了常规话术询问他之前还干过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等等。既然他把那些人当耗材,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就像正常人不会在审讯时跟警察说某年某月某日拍死一只蚊子打死两只蟑螂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看待苗凌翥,甚至在审讯中都没流露出来这个倾向。”郎月慈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苗凌翥并不是耗材。虽然还是被咱们抓到了,但苗凌翥动手并且确实完成了弑亲,对朱跃嵘来说这证明他成功了。”施也解释说,“我对他的攻心和他最后的破防,关键都是打破他的自傲,告诉他我不仅比他厉害,还看不起他。所以他会对苗凌翥的事情交代得非常清楚,他后来不是还想再见我吗?那是因为他试图用非常详尽的细节来告诉我,他没我想到的那么差。包括他交代出董飞扬,也是因为他拼命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郎月慈撇了撇嘴:“确实不能用正常逻辑去理解。他杀了人又让董飞扬负责处理尸体,结果自己不说,还把董飞扬交代出来?他真是完全没有对事情败露的担忧。”
  “他交代出董飞扬更大的原因是他们俩拴在一条毒品在线。”施也说。
  郎月慈很快理解了施也的意思,他微微点头:“对。毒贩最恨我们,也最了解我们对毒品的态度。所以他要用董飞扬这条线辅助证明他有用,有价值。果然是吸毒吸多了,真的伤了脑子。”
  施也道:“其实朱跃嵘也是个挺有意思的课题。一个科班出身的心理学从业者去实施精神控制,自己又被毒品控制着。我挺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转变,又是倾向于哪个流派的。”
  “你不是看过他的论文吗?”
  “没看过。我看案卷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找他十多年前的毕业论文来读?”施也笑道,“那是话术而已,你当真了?”
  “恭喜施教授成功骗到我了。”郎月慈学着之前施也的语气说。
  “我去洗澡喽!”施也把抱枕塞给郎月慈,然后快速下床钻进了卫生间。
  郎月慈抱着怀里的枕头,闻着那上面残留的施也的味道,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二人到达市局的时候,韦亦悦已经在办公室里了。这段时间韦亦悦一直是这样,几乎是住在了局里。他还没正式申请宿舍,但在郎月慈的暗示下,成云霞在宿舍楼内申请了一个单人间,名义上是给值班等案子的队员,实际上是方便了韦亦悦。
  韦亦悦的工位是面对大门的,按理说他是能最先看到门口的动静,但直到施也走到他面前,他才慌忙回神起身,向他问了好。
  施也看了时间,对他说:“跟我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呃……好。”韦亦悦勉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跟在施也身后走出办公室。
  一直走出办公楼,走到只有零星几人的大操场上之后,施也找了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停了下来。
  “现在没有别人,你在这里说的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这是施也的开场白。
  韦亦悦站在距离施也三步左右的距离,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十指交扣,反复不停地揉搓着。
  施也:“成支已经说过今天外勤可能会有危险,所有出现场的人都需要配枪。如果你是这个状态,我会如实上报,取消你去现场的资格。”
  “不要!”韦亦悦脱口而出。
  “你们是一个集体,你这样的状态会把危险带给同事。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施也沉声道。
  “我……”韦亦悦憋得红了脸。
  施也等了大约五分钟,似乎耐心告罄,迈步离开。
  “施教授别走!”韦亦悦追上施也的脚步,拦在他身前,红着眼眶说道,“施教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施也直视着他:“你可以想好了再说,但在你心态稳定之前,我还是会上报,取消你出外勤的资格。”
  “我说!我说!施教授你帮帮我!”韦亦悦上前一步,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哽咽颤抖,“施教授,我……我叔叔……他可能跟邢安邦有往来。”
  难怪自从知道邢安邦有重大嫌疑之后,韦亦悦整个人就处在智商下线的状态之中。施也快速在脑中梳理了一遍目前的情况,而后问道:“证据?”
  “我叔叔和省委的王副书记从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且我还在……在我叔叔家看到过王副书记的老婆,我当时是意外撞见的,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当时桌上有个袋子,上面有安邦置业的logo。”
  “就这些?”施也问。
  韦亦悦颓然地点着头:“嗯,别的我不知道。但是那天您说王副书记已经落马,现在查案又查到邢安邦的公司,我想起那事就觉得不对劲。”
  施也继续问:“你对你叔叔了解吗?”
  韦亦悦瘪着嘴,犹豫着说:“算不上非常了解。但……但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我婶婶是个特别好的人,我奶奶瘫在床上十年,临去世前都是我婶婶在照顾,连褥疮都没有长。我知道我叔叔确实是会做出走人脉关系的事情,包括我到市局也是我叔叔帮我了,这我承认。但我也是参加联考达到要求了的,我不是萝卜岗进来的,我真不是。施教授,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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