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郝赫拍了一下郎月慈的后脑勺:“谦虚过头就是病!夸你就听着!哪那么多废话?!”
  “啧……你怎么还打人啊?!”
  “让你清醒一下。走了!”郝赫说完果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郎月慈眨着眼看向施也,满脸都是不解:“他受什么刺激了?”
  施也说:“你发作之后还能冷静下来安排蒋乐闻去调查,并且思路是正确的。他夸你呢。”
  “啊?”
  “他知道你有躯体症状,也见过你火力全开时候的样子。”施也端着水杯站起身,也顺手拍了一下郎月慈的后脑勺,“觉醒的狼,你现在归我安排。”
  郎月慈看向施也:“教授,是我理解能力出问题了吗?”
  “大家都希望你能变好,但懂你的人也知道你心理负担重,他们不敢多说也不敢劝。现在看见你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他们替你高兴,也由衷地欣慰。”施也说完话,也接完水走了回来,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郎月慈,继续说道,“你刚才发言的时候,韦亦悦看你的眼神都变成了崇拜。你用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你比你以为的要优秀得多。郎警官,请坦然接受别人对你的夸赞,因为你值得。”
  郎月慈用力吞咽了一下,缓缓开口:“那你觉得我现在该做什么?”
  “接受。”施也笑了笑,说,“我要看晨西案的卷宗。你可以自由活动。”
  “我给你讲细节。”郎月慈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我可能会难受,但我更希望能对这个案子再做出贡献。”
  “好吧。那么觉醒的狼,辛苦你了。”
  晨西案作为近十年来代州省内最大的涉毒案件,案卷数据自然也是最多的。那些白纸黑字的故事和人名背后,与郎月慈有着各种各样的关联。施也之前单独看过,也在郎月慈睡觉的时候独自梳理过。但他没有跟郎月慈一同看过,甚至,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做。
  在所有关于郎月慈的事情上,施也都不愿去动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从最开始,当他选择戳破郎月慈的欲言又止,把问题摆在明面上的那一刻起,施也就已经不再专业。面对郎月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有正常情绪反馈的人。
  但现在,他必须要和郎月慈一起,重新面对这一切。
  晨西案的卷宗、郎月慈和蒋乐闻分别私下调查的资料,以及后来郝赫送来的这几年他们追踪的情况全部摆在二人面前。施也用会议室里空白的白板画了两条时间线,一个是关于万字案,另一个则是以晨西案的开始为开端。
  在逐步梳理的过程中,一些之前未曾察觉的细节也被挖掘出来。
  万字案在25年前戛然而止,而三年后,郭顺离开晨西村,去往海陆丰。又过了两年,也就是距今二十年前,从来没有离开过代州省的郭利、郭平和郭安三兄弟便开始了毒品生意。
  郭顺在海陆丰待了五年,而那五年,正是“天上雷公,地下海陆丰”最疯狂的时候。当然,不是所有南下打工的人都会去做坏事。但郭顺,一个与制毒贩毒密切有关的人物,在他的履历中出现海陆丰,这就不能简单地以“巧合”来解释了。
  “郭利没有交代他是怎么开始的吗?”施也询问。
  “他交代了一个已经被执行死刑的毒贩。”郎月慈简短介绍道,“时间地点和方式都对得上,后来我们还去监狱询问了相关人员,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具体细节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一直都怀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毕竟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横竖就他一张嘴,孤证不立。”
  “那个毒贩有可能会跟郭顺有关系吗?”
  “不太会。”郎月慈说,“那人没这个脑子,也没那个胆量,他被抓之后连跟他打过一次照面的人都交代出来了,交代郭顺能让他立功免死,他肯定会说的。我认为那人只是被郭利选中的,可以甩锅的人。”
  施也思索片刻,又问:“那你觉得郭利有这个脑子吗?”
  “没有。”郎月慈回答,“那兄弟三人,如果非要排序的话,我认为年纪最小的郭安是最聪明的,他也确实是核心人物。当年他试图逃跑,是在半路被抓的……”
  见郎月慈若有所思,施也追问:“怎么?”
  郎月慈抬眸:“郭安交代他是要往海陆丰跑。”
  “他们在海陆丰真有人脉?”施也快速翻看起案卷。
  案卷数据都在郎月慈脑海里,他直接说道:“笔录说他是打算从那边去香港,再从香港离境。”
  “晨西村是单姓村,他们这个村子整体的生态确实很像博社村的复制品。宗族文化在南方比较兴盛,在北方出现类似博社村的情况并不常见,很难说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郭顺在南方获得的灵感。”施也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而后把手搭在了郎月慈的椅背上,直接换了话题,“食堂开饭没?”
  “啊?你饿了?”
  “是你该吃饭了,要不然一会儿胃疼要加重了。”
  “你那眼睛就是x光。”郎月慈被戳穿之后倒是没否认,他合上手头的数据,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吧,去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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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中国政法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马皑教授曾经分享过,目前的鉴定技术已经可以做到通过微量金属残留确认凶器种类以及生产厂商。
  [注2]2009年10月到12月期间,广东海关展开“秋风行动”,破获系列走私案件,在10月9日的第一案中,嫌疑人将大量毒品拆分藏在大理石瓷砖的夹层之中,意图躲过海关检查。
  第100章
  二人打完饭找了个角落刚坐下,施也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就把屏幕转向郎月慈。郎月慈看完那条消息,说:“要不打电话问问?”
  “嗯,他让我开完会给他回电话。”施也于是拿出蓝牙耳机,递了一只给郎月慈,然后拨通了语音通话。
  “你倒是挺快。”接通电话之后,亓弋如是说。
  施也:“刚开完会。你详细说说?”
  “猜我在哪?”亓弋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
  “你不在家又乱跑……”施也顿了顿,说,“你不会在云曲吧?”
  “聪明。”亓弋的笑意更明显了,“我来会见钟提。”
  “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施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亓弋参与的案件刚刚结束,且不说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个时候去高海拔地区本就不利于休养;就单说在那鱼龙混杂的边境地区,亓弋这个卧底的身份,对内是功勋,对外就是死敌,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了。这个时候亓弋亲自去往云曲,其实是很冒险的行为。
  亓弋自然也知道自己情况特殊,于是安抚道:“放心吧,我在付熙办公室。”
  “啧……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儿?!”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有些遥远的声音,“就给你十分钟啊,十分钟之后我回来。”
  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谢谢付副厅长!”亓弋戏谑地说道。
  “你啊,也就这些人惯着你。”施也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欣慰。
  “不管他。”亓弋稍稍敛了笑意,说起正事来,“道钦虽然死了,但钟提还活着。他神出鬼没的,没准能知道些什么,所以我来找他问问。”
  钟提曾是亓弋卧底时的“同僚”,此人心狠手辣也异常聪明,作为贩毒集团的核心大脑,他确实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念及此,施也问道:“有结果?”
  “有。正好跟你刚才发我的那个凶器画像有联系。”亓弋简短地介绍道,“我虽然一直在葡萄县,但基本都在dk的势力范围内活动,对其他地方了解得不多。刚才我只是简单问了一句,钟提就告诉我了。当年道钦去调查的地方也在葡萄县,但并不属于缅北任何势力范围之内,因为那地方住着的都是藏民。”
  “藏民?咱们的人?”施也追问。
  在西藏解放之前,有一批藏民从察隅走藏缅通道跑到缅北一个在藏语里被称为“囊塔贵”的地方。缅甸政府没有认他们,只是把他们当做流落的难民,限制他们居住在原地,让他们自己在边境附近的山里打猎为生。那些在缅北的藏民还保留着藏传佛教的信仰习惯,有些甚至比现在西藏地区的佛教习俗还要更传统。
  介绍过背景之后,亓弋接着说道:“我问了钟提,他说道钦看见的那个场景,有可能是早期流传下来的嘎巴拉,也就是人头碗。道钦家里是汉族,他年纪也不大,没见过解放前的那些法器,所以才会误会觉得是邪教,再加上那些想要回国的人汉语说得差,缅甸语也不会,沟通全是障碍,所以让道钦误会了。”
  施也继续提问:“那昨天你说的那个名单,能追查吗?”
  “付熙去查了。”亓弋回答,“虽然还没查到具体结果,但付熙刚才跟我说,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现在藏民称的囊塔归巴,意思是从囊塔贵回来的人。如果当年确认了他们囊塔归巴的身份,就会把他们送回藏区的察隅,他们的根都在那边。如果查到之后就要和那边的部门联系录取口供,这个过程牵扯会比较多,需要时间。另外,我把你发我的图片给付熙看了,他说有可能是藏刀。抛开毒品这部分,只说杀人案,这个凶手画万字符,用金刚橛,这就已经很有宗教意味了,如果说他使用的凶器是藏刀,我觉得也是合理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会不会牵扯更多的宗教和民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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