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咖啡的苦涩中和了奶油的甜腻,这是最好的搭配,就像郎月慈,他的情绪或许是苦的,但他的爱却是甜的。
他们在一起,一个承接情绪,一个照顾生活,一切都刚刚好。
“怎么没吃?不饿?”郎月慈已经洗漱完走回到餐桌旁。
“等你呢。”施也回答。
“都说了你先吃。”郎月慈拉开椅子坐在了施也身边,“在想什么?”
“在醒盹。”
“我发现我真的能看出来你说谎。”郎月慈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到施也嘴边。
施也歪了头直接含住蛋糕,而后才含糊着说:“能看出来那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你可是专业的!”
“我是专业分析别人的,不是专业撒谎的。”施也把目光挪向郎月慈,“我确实是在醒盹,顺便在想,你对我这么好,幸好你不是因为吊桥效应才心动,否则我就完蛋了。”
“看来我昨晚证明到位了。”
“嗯,很到位,就是有点儿生疏。”
“……”郎月慈吞了下口水,“经验是慢慢积累的。”
“知道,没怪你。反正总能积累好的,毕竟——”施也笑了下,“来日方长。”
“天啊,这话从教授嘴里说出来,真的颠覆认知了。”郎月慈揉了两下施也的后脑勺,“赶紧吃,我今天真得准时到局里,上午把工作做完,下午我得执勤去。”
“又派你?这次禁毒那边没意见?”
“高考护学岗,大家都一样。”郎月慈看向施也,“说起来……你这生日,高考第一天,当年有什么感想吗?”
“忘了。”施也笑着答道,“我又没你那个记忆力,是真的忘了。年年有人高考,每天都有人过生日,我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而且那时候我还小啊,连成年的感觉都没有。倒是本科时候同学给我过成人礼印象挺深的。我迟了三年才跟同学一起去酒吧;还有就是,当时我未来导师跟我说了一句,终于不用替我填伦理审查了。”
“对啊,你未成年上了三年大学,好多东西都很麻烦吧?”郎月慈捏了捏施也的鼻尖,“原来太优秀也会造成麻烦。”
在郎月慈收回手的时候,施也张开嘴,隔空做了个狠狠咬下去的动作。
“干嘛?咬我?”郎月慈笑了起来,“这叫什么?狮子大开口?”
“这叫狼吞虎咽!”施也耸了下鼻尖,说道。
“老虎是没可能了,不过……你说咱俩养只虎斑猫怎么样?”
施也笑眯了眼:“玩狮虎斗?那你输了,狮子和老虎都是猫科动物,你是犬科。”
“没关系。”郎月慈搂过施也,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不养猫,只养你。一辈子都输给你也没关系,我甘之如饴。”
“德性!”施也侧头看向郎月慈,笑盈盈地说,“说情话可以,但不要当真。我们在一起都要变得更好,我们之间也不存在竞争关系。”
郎月慈蹭着施也的脖子,回应道:“知道了,我的教授。”
吃过饭后俩人就一起去了市局,这一周的调查进展全部堆在施也案头,这一看就是多半天。
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之后,郎月慈就去换装备了。原本郎月慈的骨架就已经很傲人了,现在警用八件挂在腰上,不仅衬出了他的腰线,还让他原本就宽的肩膀显得更壮了。施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旋即强迫自己埋头在文件之中。
郎月慈不在,倒是没耽误着其他方面的调查进展。施也找到成云霞和郝赫,同步了一下关于整容的猜想,让他们调查一下对应时间内进行过整容的符合嫌疑人特征的男性。
这虽然只是一个很偏的调查方向,但二人都表示会认真追查下去,现在案子这个情况,是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了。
这一周郝赫提审了吴愿三次,这会儿施也来了,审讯视频自然是要让他过目的。
虽然说着让他们别依赖自己,但施也还是把所有视频都仔细看过分析过了,不是不信任郝赫,而是再加一层保险,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读。
除此之外,能够算得上是进展的,就是通过基站信号交叉确认,找到了牛安通与宋玉茗联系用的未实名手机号,同时确认了二人存在金钱往来,这也算是基本确认了施也的推断,牛安通就是宋玉茗的“老板”。
就在施也反复拉动视频进行分析的时候,韦亦悦走到了他身边。
施也摘下耳机看过去,韦亦悦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施教授,我……有几个问题。您现在忙吗?”
“什么方面的问题?”
“案子。是苗凌翥审讯中的问题。”
施也把案卷往旁边推了推,示意韦亦悦道:“坐下说。”
韦亦悦明显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平板送到施也手中,然后才拉来椅子,几乎没有停顿地就开始了提问:“苗凌翥提到了他父母给他的压力,也提到了他心里的困苦。他承认曾经向朱跃嵘倾诉过,也指出了是朱跃嵘向他介绍了北欧神话方面的内容。但我不理解的是,朱跃嵘的引导,怎么就能让苗凌翥下定决心杀了他父母?我觉得这里面的逻辑好像没那么严谨。”
“这个是你做的?”施也看着平板上的思维导图问道。
“是。我自己胡乱总结的,您别笑话我。”
“做得不错。”施也赞了一句,把平板递还给韦亦悦,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挺复杂的,目前你所总结的这些大部分都是表象可观测到的,所以根据表现出来的这些特征来进行逻辑梳理,自然就会有缺失。我来帮你补充几个角度,你试着去理解一下。”
“好!”韦亦悦用力点了头。他接过平板之后开启了新的一页笔记,拿着笔随时准备记笔记。
第90章
施也稍一整理思路,开始讲述道:“我没有对他进行完整的调查分析,所以只能说个大概。从发展心理学或者是儿童心理学的视角出发,苗凌翥从小生活在一个高压环境之下,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亲子关系是缺失的。简单说,他的父母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个标志,一个承载着他们希望的容器,而非一个人。
“在他的讲述和后续你们走访取证的数据中都可以窥见,他的父母给了他很大的期待,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但却很少给予单纯的情感抚慰,这就会导致他缺乏自我感和安全感。而同时,他的情绪识别和表达也会产生问题,从他的角度来看,被爱是需要条件的,当他想要感觉被爱,他就先要达成某些条件。
“他的愤怒、不甘、怨恨和愤懑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积累了,从他第一次意识到不哭才能换来拥抱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随着他逐渐长大,有了客观的认知,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有了对比之后,他逐渐内省,意识到自己生存环境的恶劣,同样也意识到自己无力挣脱。”
“可是他去找心理咨询师了,这个不是他想要挣脱的一种方式吗?”
“当然是。”施也给出了非常确认的回答,“向外寻求帮助是他挣扎着求生的信号。但很可惜,他找到的这个咨询师,利用了他的脆弱,也扭曲了他的人生。”
“朱跃嵘这个杀千刀的!”韦亦悦骂道。
一直留心听着的张尚翔忍不住开口询问:“施教授,我有个问题。从我们调查走访的信息来看,他们家一直有进行心理咨询的习惯,为什么那些对苗凌翥都没有用?他为什么不信任那些?”
张尚翔的提问将话题更加深入了。
施也回答说:“这件事其实要从两个方面去聊。首先是社会整体层面,近些年来中产和高知家庭把心理健康作为教育投资的一部分。心理辅导成为了和其他课业辅导一样的必备项目。在这种情况下,苗希尧和安婧,出于他们的身份和认知考虑,会有这样的选择,是有一定环境因素的。
“另一方面,是他们二人对家庭这个概念的理解和定义。你们可以理解为,他们把心理学和心理健康当做了他们自身的标签。他们的心里有一个完美家长的量化标准,注重孩子心理健康是这个量化标准的其中一项,所以他们这么做了。从我看到的证据和现象来分析,他们俩是在表演一个好的父母,而不是成为苗凌翥的好父母。”
“所以他们家跟电视剧布景似的!”张尚翔立刻领悟了。
“是这个道理。”施也点了头,接着说道,“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再回到你们俩刚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家庭心理咨询没有用?为什么苗凌翥不信任那些咨询师,也不信任学校的心理老师?因为这些人,在他的概念里,都是代表父母意志的,会成为父母的触手,在跟这些人的相处之中,他反而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成为了一个能够游刃有余应对心理咨询师的完美孩子,他有了一个虚假的自我。而同时,因为他的认知和他所接触的环境,导致他实际上是信任心理学的,那么在他有能力挣脱父母的爪牙之后,他终于拥有了自我选择的权力的时候,他选择了向陌生的心理咨询师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