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一句“我不想专业了”直接刺穿了郎月慈的心,他眼神微微颤抖,接着,一句略带自嘲地话倾泻而出:“我很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但我怕我留不住你。”
郎月慈低垂下眼皮,不再看施也,好像避开那眼神才能把后面的话说完。
“每一次逾矩之后,我都怕得要命。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汹涌的情绪,我不敢告诉你我有多么疯狂的占有欲,我怕吓到你。”郎月慈吸了口气,声音更低了,“我更怕我的情绪影响到你,勾着你进入了一场不对的关系之中。你这么好,我怕我伤到你。就像今天在车上那样,我没锁门是在等你,可你出现时,我却险些失控,差点儿就打了你。”
“但你还是没有打出那一拳,而且,你还允许我握住了你的手。”施也说。
安静片刻,郎月慈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里的情绪宛若深海,他向施也伸了手。
下一秒,施也抬起的是双手。
郎月慈感觉到那双手落在自己肩上,之后慢慢收紧。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坚定有力,稳稳地将郎月慈包裹住。
愣了一瞬后,郎月慈也抬了手,将拥抱完成。他的下巴抵在施也肩膀,呢喃着问:“你不怕被我影响吗?”
“医生不怕病人。”
“你终于承认我有病了。”郎月慈这话还带了一丝笑意。
“我说的是我,不是诊断。”施也终于突破了自己心中的那道枷锁,在面对郎月慈的时候,他选择优先自己作为“人”的属性,只是恰好自己懂得心理学知识;而不是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成为一个冷静抽离的“心理学专家”。
郎月慈也意识到,此时抱着自己的人,已经越过了不做干预的界限,他不再是那个来观察自己的犯罪心理学教授,而是一个明确知道自己在煎熬着,明确知道自己这个情绪漩涡会有影响,却还愿意陪自己一同走下去的人。
郎月慈稍稍松了怀抱,变成与施也额头相抵的姿势,没有询问,却已心意相通。很快,他腾出一只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施也眼镜的横梁,把眼镜从他鼻梁上取下。施也则缓缓闭上眼,给出无声的回应。
一个极轻的吻落在了施也唇边。
一触即开,短得比呼吸还要快。然而,在即将完全分离的一瞬,施也稍稍向前,追了上去,止住了郎月慈的犹豫。
这一次,是个实在的吻。很少的占有,很多的笃定。施也笃定地告诉郎月慈,他就在这里,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心意。
短暂的一吻,接着又变成了拥抱。
关系的突破,对郎月慈,是交付了心理防线;对施也,则是放下了长久保持的理智。
两个人都小心又笨拙,他们像共同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一般,既怕自己的力道扯破那张纸,又怕靠得太近太快会揉碎那好不容易才共同写在纸上的“我愿意”。
此刻二人的动作很轻,但情绪却浓得如化不开的黑墨。
外卖打断了二人的温存,把他们拉回现实。郎月慈起身去开门,动作明显比以往更快些。然而等他走回来时,施也却已经走到餐桌旁开始收拾起来。
郎月慈把袋子放在了桌子角落,安静地等着。理智重新占领大脑,郎月慈心中又生出几分害怕。
施也已经挪开桌上的杂物,把擦完桌子的消毒纸巾扔到垃圾桶里。他走到郎月慈身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腰:“去洗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把郎月慈重新拉回了亲密距离,也冲散了他内心的慌张与不安。
郎月慈顺势抱住施也,回答说:“嗯,我去洗手。”
“抱着我怎么洗?”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郎月慈说。
安静片刻,施也轻轻一笑,说:“知道。我不是冲动的人。你放心,我会一直在。”
一颗心落了地。郎月慈如释重负,松开了怀抱。
很快吃完了饭,施也把存有万字案卷宗的平板交给郎月慈,说:“来吧,换个存储设备。”
郎月慈笑着接下,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回道:“帮你清内存是吧?不怕泄密?”
“你能看。”施也坐到一旁,抱了笔记本计算机到腿上,“我这边实时汇报着进度,权限也是实时更新的。”
“你可别诓我,要是实时更新权限,我应该能用我自己的设备看。”
施也撑着头看向郎月慈,道:“你这个脑子,你能想不明白?”
“别让我猜了。”郎月慈的语气中竟有些撒娇的意味,“我还得留点儿cpu消化处理这十几个案子呢。”
“特事特办。正式权限还没下放。你踏踏实实看吧,出了问题我担着。”施也说着往郎月慈身边挪去,“这样行吗?”
郎月慈换了姿势,跟施也偎在一起:“试试,如果影响工作还是分开。”
“嗯。”施也戴上耳机,开始看询问视频。
施也开了两个窗口,一边是视频,一边是文档,这样方便随时记录分析。郎月慈则专注地翻看过往案卷。
投入工作时并没有互相影响,不过也没有耽误对身边人的关注。在施也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了超过十分钟后,郎月慈把目光挪到了施也的计算机屏幕上。
“卡住了?”他问。
“嗯,有点儿。”施也暂停了视频,“你要发表一下高见吗?”
“你都卡住了,我更看不出来了。”郎月慈道。
施也揉了揉眉心,同时起身说:“看得我头疼,歇会儿。你喝水吗?”
“嗯,可以。”郎月慈应声。
等施也端着两杯水走回来时,郎月慈已经对着笔记本计算机的屏幕研究起来。
“不是不看吗?”施也笑了笑,把水杯递过去。
“想见识一下让专家都头疼的人是什么样。”郎月慈一手拿着水杯,一手举起计算机,给施也腾了位置让他坐下。
“手还抖?”施也快速从郎月慈手中拿过计算机。
“嗯。”郎月慈顿了顿,回答,“每次发作完都要抖很久,基本都得第二天才能好。”
“你车上的球呢?”
“没来得及。”郎月慈自知理亏,“我真的有,真的不是每次都抓自己。你看我办公室桌上就有一个啊!”
“然后我递给你你还不要。”施也坐回了郎月慈身边,“心思真多。”
郎月慈放下水杯,抬手拢住施也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下,说:“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已经快控制不住了,是本能地拒绝。”
“嗯。”施也应了声,没再说话,继续播放着视频。
“生气了?”郎月慈凑过去问。
“没有。我看得出你说没说谎。”
郎月慈又往前凑了下,在施也耳廓上落下一个吻,低声道:“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这句话撒谎了。”施也说。
“……”郎月慈泄了气,他埋首在施也肩头,“你之前说过不分析身边人的。”
“你之前也说过想让我分析的。”施也笑了起来,他动了下肩膀,说,“你那案卷看多少了?”
“还有五个就看完了。”郎月慈把下巴放在施也肩上,“我换换脑子,你跟我讲讲对这个视频的分析好不好?”
施也答应下来,他调整好播放速度,说道:“朱跃嵘的态度挺配合的,除了语速比较慢以外,基线相对稳定。最开始我以为他的回答速度是职业习惯,但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他手部的搓动并没有伴随情绪呼吸频率改变,也没有任何其他焦虑伴随症状;对话中的反应延迟也并不指向思考谎言,尤其是在最开始,翔子询问他姓名工作时,他都存在反应延迟。还有他整个谈话过程中的表情切换都不正常,不是撒谎,也不是恐惧,像是有过训练,但训练方向不对。有出现过类似解离状态,但解离并不会像他表现的那么快地消失;他的状态不符合反社会人格,不符合精神变态,也不符合人格分裂。我现在没办法给他归类。”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郎月慈把手放到触摸板上拖动进度条定位,然后按下播放键,“看这里。你觉得他这个时候是在点头吗?”
“是,但他这个点头不是自我肯定的那种,毫无逻辑。”
“他点头那一下,不是任何心理学上的表达,他是睡着了。”郎月慈说。
“睡着了?”
“这人吸毒。”郎月慈直接给出了答案,“意识不稳定、打盹式的点头、反应迟缓、情绪钝化……排除心理因素,那就是毒品作用。你看他的眼睛,瞳孔明显缩小,这是阿片类毒品的特征,还有你看他在谈话过程中不停在抓挠,这也是毒品带来的躯体伤害。赌一把,我猜他长期用芬太尼。”
施也的目光盯着屏幕上的人,轻声道:“那就说得通了。”
“让李副带着禁毒大队的先去探一探。”郎月慈说着就拿出手机联系。
“你们支队下还有自己的禁毒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