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明白。”杜君衡再次点头。
施也于是继续推进流程:“我现在先跟你介绍一下整体流程。首先,在正式开始测谎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状态,同时确认你的自愿性。
“在确认无误后,我会跟你聊一聊你的经历以及关于案子的简单情况。在这之后,你会有五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你可以申请喝水、上厕所,或者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
“在这个休息时间结束之后,我们会进入准备阶段,在这个阶段,我会告诉你我要问的问题。然后做几轮模拟测谎,来确保你完全理解并知道该怎么回答。接着,我会让我的助手帮你戴上这些设备,在设备运行的情况下再进行一轮预测谎。在你确认可以开始之后,我们才会真正进入测谎阶段。
“测谎会重复进行三遍以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在完成测谎之后,就是我的工作了,我需要分析并给出结果,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与你面谈并告诉你真实结果。”
杜君衡疑惑:“你会告诉我你要问的问题?”
“是的。我会告诉你。所有问题都是封闭性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施也稍稍挑了下眉,“是不是跟你以为的很不一样?”
“嗯,不一样。”
“今天之后你就能了解真实的测谎了。”施也把写字板上面夹着的签字笔拿在手上,“现在我要进行第一步,先向你确认一下你是否知情且自愿。”
杜君衡:“是的,我知情,并且自愿接受测谎。”
“你是否明确知道你可以随时叫停测谎?”
“我明确知道。”
施也在表格上打了勾,接着提问:“你昨晚有睡觉吗?是否超过六个小时?”
“睡了。有没有超过六个小时我不清楚,但我现在不困。”
施也如实记录下来,接着提问:“你平常是否有抽烟、喝酒或服用违禁药物?”
“都没有。”
施也连续勾划了几笔,接着又说:“下一个问题,你是否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或其他慢性疾病?”
“没有。”
“好。”施也很快把这一页表格上所有内容快速过了一遍,在全部得到答案后,他看向杜君衡说,“如果在过程中你出现任何身体不适的情况,也一定要及时提出来。”
“我知道。”杜君衡回答。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进入第一阶段,先简单聊一聊。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对这个案子的了解也不是很多,我也没有向其他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过多询问,因为我不想对你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看法。所以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我希望你能积极地给我响应,不止是点头摇头、是或不是这种简单的反馈,我希望你能跟我讲述一些事情。我不会去评判你的讲述有没有用,也不会要求你一定有逻辑顺序,完全可以想到哪就说到哪。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选择我的助手在不在场,这完全由你来决定。”
杜君衡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顾载阳,安静片刻,他说:“我更想一对一。”
“可以。”施也于是示意顾载阳离开。
在顾载阳关上审讯室的门之后,杜君衡有一个很轻微的沉肩的动作,眼见这个动作,施也心中的疑问更多了,到这里就已经建立了初步信任?这比预想得早太多,而且也不符合常理。
顾载阳进入观察室后立刻被拉到了第一排,挨着郎月慈的身边坐下。
郎月慈说:“这下不用我解说了,有专业的。”
顾载阳连连摆手:“我不行,我真不专业,我刚博一,还什么都不懂呢。”
“你好歹是入门了,我们连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张尚翔拍着顾载阳的肩膀说道,“诶对了,施教授真是部里的调研员?我还以为他会介绍公大履历呢。”
顾载阳解释:“是,老师确实是调研员。教师的身份在测谎上不对口,所以他没说。在给嫌疑人测谎时,树立自我权威性不需要额外附加,只需要专注在测谎领域就可以。我老师身上的标签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清楚那些身份和头衔的含义,说得多了有可能会让人觉得是水名头,反倒会降低权威性。”
这会儿观察室里已经挤了不少人。
施也来了之后既没有穿过警服,也没提过他调研员的身份,只说自己是公大老师,即便是韦亦悦都快“贴脸开大”了,他也没想着拿自己的级别身份来压人一头,只是就事论事,用符合自己教师身份的语气和态度来给出回应。
现在知道了施也的多重身份,大家自然而然地低声议论起来。顾载阳的如实回答以及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让韦亦悦如坐针毡。
“郎哥?”顾载阳不知前情,有些惶恐地低声问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错。”郎月慈安慰道,“我们这儿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调研员来协助办案了,所以大家才觉得惊讶。而且施教授这么年轻,大家这是感慨你老师很厉害呢。”
“我老师确实厉害。”顾载阳难掩骄傲。
审讯室内,施也一直在引导杜君衡谈论王淑。从二人的婚姻,聊到了中年失独,最终聊到了王淑的病,以及他们在法律上已经结束的婚姻。
杜君衡说:“最开始我是不同意离婚的。她生了病,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扔下她。可是她以死相逼,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她就不吃药不治疗,甚至有一次,她还动了刀。我实在是怕了,所以同意了。”
施也问道:“她有说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吗?”
杜君衡摇头:“她没说。离婚之后的那半年,我确实没再见过她。但后来她开始靶向治疗,需要人照顾,她妹妹联系了我,我才重新回到她身边。我们的关系也缓和了,但她却没打算复婚。我不想因为这事跟她争吵惹她生气,就顺着她了。”
第25章
谈话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施也的笔记也已经记满了整整六页。他翻开新的一页,调整了一下坐姿,说:“现在我们该聊聊案发前后的事情了。很抱歉还需要你回忆这段痛苦的经历。”
杜君衡摇头。
施也放缓了语气,提问:“跟我讲讲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杜君衡说:“我是5号去的大安,跟老孙约的是6号。6号那天我们全天都在一起,晚上老孙跟我回了旅店。他不到十点就睡了,我睡不着,就刷手机。旅店隔音很差,晚上隔壁的动静听得很清楚,我就有点儿难受,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看老孙睡得熟,就偷偷溜出来,开车回了家。那会儿王淑还没睡,看见我回去还吓了一跳,问我发生什么了。我说我想她了,然后我们俩就……当然,她身体已经很差了,我不可能太过分,没怎么动她就说难受,来不了。我就喂她吃了药,把她哄睡,然后就走了。”
“为什么还要走?”施也问。
“我出来得急,手机都没拿,而且我也不想让老孙知道这事。我回去之后看老孙还睡着,心里才踏实。后来在大安又待了两天才回家。”
“你名下有车,也会开车,为什么还要在大安租车?从容新到大安,走高速很快就能到。”
“我不喜欢开车,尤其不喜欢开长途,繁繁出事后,我就很少再开长途了。在大安租车是因为市内开车比较方便,综合算下来也比打车便宜。”
杜君衡的女儿杜若繁在十多年前因车祸去世,父亲在女儿去世之后选择避开女儿的死因,这确实是个合理的解释。
施也问:“那天晚上你们见面之后,你有再联系她吗?”
“我给她发了消息,但是她没回。”
“没有打电话?”
“没有。”杜君衡摇头,“她原本就睡眠不好,病了之后就更怕声响,手机的铃声会吵到她,所以我们之间都是我发消息,她打电话。那天临走时候她状态还不错,我们约好了等我从大安回来就搬回家照顾她。结果我刚回家,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施也没有再追问,他停了笔,看向杜君衡,说道:“我接下来的问题是与测谎有关的,所以我需要你认真思考之后再给出答案。在你过去的人生中,你有想过要杀人吗?”
杜君衡:“没有,我没想过。”
施也继续问:“做个假设,如果你打算杀死一个人,你计划用什么方法?”
“用……药吧?”杜君衡回答。
“还有别的吗?”
“绳子?或者推下楼?”
这明显是询问的语气,然而施也并没有给出回复,只是沉默地看着杜君衡。
安静了一会儿,杜君衡继续说:“闷死或者捂死?”
施也轻轻点头,说:“当然,要杀人的方式有很多,可以自己动手,也可以雇凶,可以用药,也可以用武器。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也没有唯一答案。我的提问只是为了确认,你能清楚明白我之后测谎中会提到的‘杀人’的正确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