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1章
  郎月慈带着施也进了会议室,他关上门,说道:“我没想到你能跟韦亦悦呛起来。不会真生气了吧?”
  “没有。生气的是他。”
  “你这算不算降维打击了?”郎月慈坐到了施也的对面。
  “觉得我话说重了?”施也反问。
  “那倒没有,你也没怎么着他。就是觉得没必要。”
  “恕我直言,你给他递台阶才是没必要。他根本就不会念你的好。”施也看向郎月慈,“何必要事事周全呢?人还是得有点儿脾气,才能护住自己的边界线。”
  “你竟然是个这样的性子。”郎月慈表示意外。
  “我从来不信以德报怨,也不会逆来顺受。”施也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意外,你竟然会是这样的性格。”
  “年轻时候也挺冲的,现在想想,那会儿得罪了不少人,其实真没必要。”
  施也笑了声,说:“你要是现在不年轻,那我又算什么?怎么说自己还捎带上我啊?”
  “啊……抱歉,我没那意思。”
  “逗你的。”施也打开计算机,“干活吧。”
  这次是坐在了正对面,会议桌足够大,俩人也都不是只顾自己舒服的人,自然不会互相影响。屋内很安静,施也专心地在看着计算机屏幕,而郎月慈却走了神。在他第三次抬起头看向施也的时候,施也“正好”抬了眼皮。郎月慈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慌,还没说话,施也就出了声:“问吧。”
  “你这样显得我很傻。”郎月慈端起了水杯。
  施也把计算机屏幕向下压了压,露出完整的脸,直视着郎月慈说道:“你这样欲言又止显得我很不好相处。”
  “没有。”郎月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说,“请教一下,你刚才跟成支说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我?”
  施也向后靠在椅背上,说:“我跟她说的‘只有一个问题’,是指你们办公室现在的人际关系,在这个限定前提下问题不在你身上,你不是造成争吵和不睦的原因。”
  郎月慈追问:“那抛开这个限定前提,你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询问一个心理学从业者,还是在询问一名普通同事?”
  郎月慈道:“刚好我的同事在心理学方面是专家。”
  施也无奈一笑,说:“我说过了,分析案情是工作,工作时候运用专业技能这是职业要求。但生活中,我不会在说每一句话之前都斟酌措辞,更不会对接收到的每一句话都做出分析和判断。那种行为对我的专业以及我本人都毫无帮助,纯粹是在自我折磨。”
  “好吧,那就结束这个话题。”郎月慈回答。
  施也却并没有结束话题,反而回答了郎月慈的提问:“你没有挑起争吵,也没有做出激进的会导致人际关系紧张的行为,那么你就没有义务和责任去缓和本就不是你造成的尴尬和冷场。就像刚才在外面那场对话,阴阳怪气的是韦亦悦,给出响应的是我,你完全不用给他台阶下。”
  “总不能让场子就那么尬在那儿啊,多难受!”
  施也说:“我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难受,因为我没做错什么。或许韦亦悦很窘迫很难受,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那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快造成的结果,是他该承受的。而且,你递了台阶过去,他也没接,反倒把你自己也卷入我们的谈话之中,他不接你台阶的时候,你是不是更无奈?如果我刚才也没接你的台阶,尴尬就转移到你身上了。假设他性格再尖锐一点,他还会把从我这里受到的委屈转移给你,你反倒引火烧身。”
  “所以我跑了。”郎月慈呼出一口气。
  “下次可以再早一点跑。当你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要缓和的时候,告诉自己先停一下,把想说话这个欲望转换成站起来离开这个动作。远离战场,保护自己。”施也说道,“一个人的能量是有限的。当你把自己的能量过多地放在周围的人和环境上时,你留给自己的能量就不足了。自身能量不足就会累,人在累的时候,会更容易接收到来自外界的负反馈,面对负反馈的时候你又会想要调和,自身能量就会更低,你就会更累。然后你就陷入了恶性循环。”
  “那你呢?刚才我听见了,你不是也给小昭台阶了吗?这对你不是消耗?”
  “这是我要负责的事情啊。”施也看着郎月慈,认真说道,“我和韦亦悦的对话间接促成了后面他和徐圣昭的对话,徐圣昭会那么做,既是向我表态示好,也是维护我。而他们俩的对话之中又提到了我,所以当时那个对话发展成了三个人的关系。我发起结束对话的意愿,徐圣昭顺势结束了对话,我们俩决定退出群聊了,就剩下韦亦悦一个人,那就不存在对话这个概念了。”
  “退出群聊。”郎月慈笑了起来,“你也太会找形容词了。”
  这一次,施也看到了郎月慈眼角的弧度,这也是两天来他展露出来的,第一个非社交性微笑。施也意识到郎月慈的问题不小,而且他也听得出来,刚才郎月慈那个提问,是一种寻求帮助的信号。但此时此刻,在还不足够了解的情况下,施也不会贸然提出郎月慈真正的问题。好在郎月慈还能被逗笑,他心里还有些东西能牵住他,帮他维持着正常的社交。
  临近午饭时李隆和马博回到了市局。赶时间吃完午饭,大家就一起进入会议室进行案情分析。最先开口的是李隆,他和马博一起到了大安市,在当地同事的协助下,完整复现了杜君衡在案发前后的行动轨迹,并再次与杜君衡在当地的朋友孙勤学进行了谈话。
  按照孙勤学的说法,在案发前一周,杜君衡主动联系了他,让他帮忙联系中医。因为孙勤学退休前是在当地的中医院工作,所以当即答应下来,还让杜君衡把王淑的病历发给他。孙勤学把王淑的病历拿给自己熟识的朋友看过,结论基本一致,王淑的病情基本已经是没有治疗意义,这个时候中医和西医唯一能做的就是缓解痛苦。杜君衡还是不甘心,说打算去找孙勤学面谈。可以说这场会面是杜君衡主动促成的。
  见面之后杜君衡看上去悲伤憔悴,中午孙勤学陪着他跟医生朋友见面吃饭。孙勤学家里还有个九十多岁的老母亲瘫痪在床,不适合招待人,所以吃完午饭之后二人就找了个地方喝茶。期间孙勤学一直在劝杜君衡,杜君衡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到了晚饭时间,杜君衡说饿了,于是二人去了一个小餐馆吃饭,也就是杜君衡和人发生冲突的地方。吃饭时杜君衡的情绪更加失落,说到王淑的病,甚至还伤心地哭了出来。
  至于与陌生人的冲突,在孙勤学看来,是很意外的。孙勤学说自己认识的杜君衡是个特别礼貌克制的人,二人是高中同学,认识了大半辈子,他几乎就没见过杜君衡跟别人红过脸,更别说当街争吵。当时有人走进餐馆坐在了杜君衡身后的位置,可能是因为冬天穿得多,餐厅桌子之间的间距又小,对方挤到了杜君衡,杜君衡当时就拍案而起,骂人家不长眼。
  “可能?”施也抓住了李隆转述中用的词汇。
  李隆点头:“对。孙勤学原话用的就是‘可能’。我也向他求证过,他说他坐在杜君衡对面,从他的角度,他没看到杜君衡被撞到。而且对方被骂了之后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还说了一句‘我根本就没碰到你’。这句话在监控中也有所体现。”
  “孙勤学对这件事有什么表示吗?”施也追问。
  李隆回答说:“他当时的语气很委婉,但以我的经验来分析,他其实是知道杜君衡不占理。只是冲突发生的当下,他选择了朋友,而不是事实。询问过程我录像了,施教授您一会儿可以看。”
  “好。你继续说。”施也点头。
  “冲突发生之后,孙勤学和店员都来劝架,店员还给另一桌的客人换了位置。之后,按照孙勤学的说法是,杜君衡可能也觉得丢脸,很快就结账离开了。”李隆低头又看了下自己的笔记本,找到重点之后接着说道,“孙勤学在这里说,他当时对杜君衡说了一句诸如‘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类似的问话。具体可能措辞有误差,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然后杜君衡说他老婆都要死了,就不允许他难过一会儿吗。孙勤学说没见过杜君衡这样的状态,很担心他,所以陪着他回了招待所,俩人后来在招待所点了烤串外卖,这个时候杜君衡的情绪应该是稳定了不少,俩人吃完之后孙勤学说自己可能血压高了,当时感觉晕乎乎的不舒服。杜君衡就让他别折腾了,在招待所睡一宿。他就同意了。我和小马后来又去了医院和孙勤学的家,确认他确实有高血压史。”
  施也说:“我记得当地传回来的第一份笔录里表明,杜君衡和孙勤学当晚只点了烤串但是没点酒。而且孙勤学自己也承认当晚二人滴酒未沾?”
  “是的。”李隆点头,“孙勤学确诊高血压之后就戒了酒,杜君衡更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很少喝酒,所以一起吃饭不喝酒对他们来说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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