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叶医生似乎并不着急和他谈话，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阵，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键盘的敲击声很是悦耳，但听在有心事的夏清禾耳里，就不是那么美妙。
他微抿起下唇，思考叶智杰会问出什么问题，他又该如何作答。
突然，键盘声停了。
夏清禾下意识目光投向叶医生，这一看过去，恰好和叶医生的目光对上。
叶医生依旧保持着温柔和煦的笑，言简意赅道：“聊聊吧。”
“听你妈妈和哥哥说，你是因为男朋友，才有了做变性手术的想法？”
“真实情况是这样吗？”
哥哥……是指梁郁吗？夏清禾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纠正。
叶医生看出了夏清禾表情的不自然，坦然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呃……刚刚那个男生，不是我哥哥。”夏清禾回。
“抱歉，”叶医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他一直替你的事情忙前忙后，以为你们是亲兄弟。”
“可以容许我冒犯地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叶医生的问题噎住了夏清禾，他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也不知道叶医生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
看出了夏清禾的防备，叶医生顿了一下，让眼神放得更温柔了些：“别怕，就当我是普通朋友，随便聊聊。”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夏清禾的眼神里防备撤去了些许。
至少，夏清禾不想让叶智杰看出自己在防备他。
叶医生抓住机会，又说话：“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又一次的询问给了夏清禾紧迫感，他脑海下意识浮现出问题的答案，小声道：“他是我前男友。”
得到想要的答案，叶医生心下了然，面上却未过多显露表情，再开口：“所以，你愿意为了现男友做变性手术，代表你对现男友的感情比前男友深？”
夏清禾沉默，抿着唇，不知道叶医生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
叶医生看他防备，继续解释并询问：“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能做这种决定，应该是爱到极致了，你对前男友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
这个问题又戳中夏清禾不想说的东西，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叶医生：“这件事是你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吗？”
“但我看，你和你前男友的关系很亲密，是有和他重新在一起的打算吗？”
“没，”夏清禾立马反驳，“之前在一起，是因为，因为我现男友不喜欢男生，他是个直男。”
“我给他告白，但是被拒绝了，拒绝后，他立刻去找了女朋友……我有点气不过。”
“刚好梁郁说喜欢我，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夏清禾担心叶医生误会，又补充道：“梁郁是知情的，他说没关系，愿意配合我。”
“所以我们算得上是做过一段时间假情侣，并没有实质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叶医生随口附和，心下却是松了口气，总算通过不断的询问撬开了夏清禾的嘴，他没给夏清禾多少思考时间，继续说话，“那你和现男友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他喜欢男生的话，你应该没有机会。”
“毕业之前，我和梁郁分手了，他也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他突然在一个雨天的晚上来找我，说想试试。”
夏清禾似乎觉得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每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裴骏杰的话，他的心都会刺痛。
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我那晚和他做了。”
叶医生脸上的笑滞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事件会这样展开，不过他很快调整回来。
“所以，你们是因为追求身体刺激而在一起了？”
“没有，”夏清禾矢口否认，看向叶医生的眼眸里带上了一丝哀伤，“那次体验好像对他来说并不愉快。”
“事后我背对他躺着，他以为我睡着了，我听见他说了句‘要是你是女生就好了’。”
叶医生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他思考片刻，才道：“那你们最终是怎么确立关系的呢？”
这句话让夏清禾都陷入沉思，思考了好一会儿。
“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他的前女友似乎对他还有好感，至少在外人看来是郎才女貌。”
“我们是学艺术的，要参加同一场毕业展。”
“备展和正式展出的时候他都过来了，我以为他是去看他前女友的，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
“正式展出那天，我的前男友梁郁也来了，他好像吃醋了，纠缠到我家，说喜欢我。”
“我信了，”夏清禾看向叶医生的眸子里带上认真，“那应该算我们正式在一起。”
说到这里，夏清禾想起什么，顿了顿，补充道：“他的前。欲。言。又。止。女友和他也是假装在一起的，这件事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叶医生沉思片刻，说话：“这么看来，那时候他拒绝你只是为了逃避，也不代表不喜欢你。”
“可能只是没认清自己内心，没法立刻接受喜欢男生这件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清禾喃喃道，“但我时常会感觉到痛苦。”
“不是因为他不爱我，是因为，他经常说着爱我，独断地做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
“比如呢？”叶医生推了推眼镜，循循善诱。
夏清禾：“他们家里比较传统，第一次分手是他背着我去相亲。”
“那时候我提分手，还不知道他前女友和他是假情侣。”
“所以，当一个直男背着同性伴侣去相亲，其含义不言而喻。”
“我不能接受另一半做这种事，更不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成为另一个家庭的小三，这是底线。”
叶医生打断：“当时你有找他询问和沟通过吗？”
“有的，”夏清禾回答，“我不是那种心里能藏事的性格，发现后立刻去质问他。”
“结果他连要解释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说就是我看见的那样。”
“还说我们两个是偶然相交的平行线，要回归各自的生活，我们这样不被认可的恋爱，注定长久不下去。”
“从他的话里我只听出一个意思，就是我想的那样，他要去相亲，按照所谓的正常人生流程，去组建‘正常’家庭。”
“这涉及到原则问题，我立刻提出分手。”
叶医生适时接话：“然后呢？”
夏清禾：“他没有丝毫挽留，说了句‘好’就走了。”
或许是看出夏清禾情绪起伏大，说完这句话后，叶医生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开口：“按照刚刚叙述的这一段，恕我直言，听不出他有爱你的表现。”
“似乎看起来，也只是谈个恋爱玩玩而已。”
“因为，后来我知道了他在骗我，”夏清禾怔怔道，“他的前女友找到我，我和她交换了一些东西，得到了他们是假情侣的证据。”
“加上后来我见到了他妈妈，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会做相亲的决定。”
“他妈妈独断专制，奉行优绩主义，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或许……导致他无法反抗家里给他做的选择。”
“我想，当时的他也很痛苦，和我在一起或许是他人生二十多年做出的最大叛逆。”
第78章 安全感
“那时候的他可能也在犹豫和难受地一次次做选择，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可以糊弄家里人，糊弄他妈妈，或许只用去吃两次饭，说不满意就可以拒绝掉女方。如果被我发现，他就顺从我，接受我这边对他的一切处理，甚至是分手。”
叶医生顿了一下，打断：“这些听起来只是你的无端猜测。”
“他自己有承认或者亲口给你讲述过这些内心想法吗？”
“没有，”夏清禾有些泄气，“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不说。”
“等到我询问，眼看着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回句‘嗯’。”
“因为这种态度，我没少和他吵架。”
说到这里，夏清禾似乎又坚定了某种内心的想法，定定道：“但我就是知道，他是爱我的。”
“复合后，我其实看见了他的改变，他有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坦诚。”
“但人的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他母亲知道了我们两人在一起的事。”
“他又丝毫不管我的建议，搬出去住，理所应当说要‘保护我’和‘不想影响我’。”
“我有时候觉得，他明明是直男，如果不是遇见我，可能不会和他家里起这么大的争执，我对他的喜欢好像给他带去的只有压力。”
“而我像个累赘，丝毫帮不上任何忙……”
说到这里，夏清禾情绪有点崩溃，语气颤抖，眼神也变得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