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最少都要进行这三个流程，拿到医院的判定证明，才可以去进行证件上的性别更改。
夏清禾怕的是，他连第一关都过不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劳什子的性别认知障碍。
他想去做手术，纯粹是为了裴骏杰。
为了更改性别，能以一个法定认可的正式伴侣的身份和他在一起。
夏清禾打定心思先做尝试，他想试试能不能在心理医生面前装过去，顺利拿到“通行证”。
到了诊室门口。
夏清禾刷了挂号单排号，需要等待片刻才能进。
诊室外面站了不少人，有大人带着孩子的，还有明显是情侣的，坐在门口等候的长椅上，窸悉簌簌地说着话。
夏清禾和钟嘉禾长相好看，瞬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大多数人都是好奇，但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看，装作无意识地偏头，轻轻瞥上一眼。
论吸睛，第一当仁不让得颁发给像花孔雀一样的钟嘉禾。
他身材练得极好，总觉得这身肌肉不露出来，那就是暴殄天物，有那份做无私奉献当男妈妈的自觉，平时总爱穿一些显身材的运动装，今天也不例外。
黑色运动紧身弹力上衣搭配短裤，大块肌肉线条明显地被勾勒出来，倒梯形身材男人味十足。
和夏清禾一站，倒显得皮肤白夏清禾的夏清禾娇小可人起来。
夏清禾真想装作不认识这人，忙带着钟嘉禾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他没什么说话的心思，目光放在诊室上方显露名字的屏幕处。
距离自己的名字还有两位。
夏清禾放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捏紧成拳，两秒又松开用五指在裤子上蹭了蹭，肉眼可见地紧张。
钟嘉禾眼神闪烁，手掩着嘴，凑到夏清禾耳边小声道：“对面两个女生，在说我们俩是一对。”
夏清禾顺着话就看了过去。
见他转头，在说话的小姑娘明显被吓了一跳，立刻噤声拿出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
“干嘛，别吓着别人。”
钟嘉禾扯了夏清禾一下，让他把目光转了回来。
夏清禾无语：“放手，我可不想别人误会。”
“好，好。”钟嘉禾双手老实收了回来，故作姿态收拢手指学做学生样子，乖巧放在自己膝盖处。
为了表示是做给夏清禾看的，手掌落下时，他很用力地拍了一下。
夏清禾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和这个傻子多说一句话。
不过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一番，紧张感倒是瞬间被忘在脑后。
此刻机器的播报声正好叫到夏清禾的名字，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
夏清禾也知道了钟嘉禾刚刚说那番话的用意，进去前，温声道了句：“谢谢。”
……
诊室里。
穿着白大褂的王霁芸冲夏清禾抬头微笑，做了个请做的手势：“您好，请先把挂号单给我。”
夏清禾依照指示，将单子交了过去，随后坐在了王霁芸对面的椅子上。
王霁芸拿到挂号单，在键盘上一阵敲击后，调出夏清禾的信息。
“具体是有什么症状呢？”
说话时，王霁芸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夏清禾身上。
夏清禾：“我、我认为自己是跨性别者，想进行手术更改性别。”
王霁芸眸光微顿，重新露出一个亲和的笑：“不用紧张。”
“就当我们是朋友，正常聊聊天。”
“好的。”夏清禾调整了一下坐姿，在想是不是太过着急地说出想法，引起了王霁芸的怀疑。
王霁芸那句话说完后，没继续发问，又在键盘上敲击，不知输入了什么，才开口道：“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呢？我们先简单聊聊。”
“之后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一下问卷。”
夏清禾点头，思考片刻，说：“小学开始，我就不喜欢和男生玩，喜欢和女生一起玩扮家家酒，不喜欢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弄脏，和很多女生一样，喜欢收集芭比的玩具。”
“初高中，有女生朋友借我看言情小说，我会幻想自己是小说里的女主，和男主谈恋爱。”
说到这儿，夏清禾顿了顿：“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同性恋，喜欢男生。”
“前段时间我刷到了跨性别群体发的视频，才知道有性别认同障碍这个说法，能够做手术变成女生。”
“我尝试购买了女装进行试穿，发现……很喜欢。”
“于是后面我又购入了很多，自己偷偷在家里打扮。我羞于让别人知道这一面，但私下又忍不住……”
“这种感觉很痛苦，但我觉得，我应该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做手术变成一个真正的女生。”
说完话，夏清禾耸耸肩，明显松了口气。
这番话是提前写好的稿子，经过几个夜晚深思熟虑后编出来，半真半假，没过分离谱，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怀疑自己是跨性别者。
夏清禾不太清楚心理医生用什么做判定依据，但他尽可能准备完整，演好这个想做手术的“跨性别者”。
他说话时，王霁芸没做打扰，只是不时地打字做着记录。
直到夏清禾说完话好一阵，王霁芸都还在敲击键盘。
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在夏清禾耳里并不美妙，像是等待凌迟前的行刑曲，高亢激昂地占据在他的脑海，无法忽视。
夏清禾放在双膝上的手又无意识握紧。
他仿佛偷东西担心被人发现的小偷，垂着头，不敢去看王霁芸的眼睛。
“好了，”王霁芸话音落下，键盘的声音也停下来，她站起身，示意夏清禾跟过来，“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问卷调查需要在另一个诊室填写。”
“可能要麻烦您稍微走走。”
“好。”夏清禾无措地站起身，还是老实跟着王霁芸，出了诊室门。
见门打开，门外候着的钟嘉禾站起身。
“怎么样？好了吗？”
他的目光先在夏清禾身上，而后缓缓移动到后面的王霁芸，带着疑问和探究。
“还没，我得过去再做个问卷。”夏清禾安抚道，随后按照王霁芸的指示，跟着门口一位护士进了另一个诊疗室。
夏清禾进去后，门被关上。
钟嘉禾见王霁芸还没来得及进去，连忙拦下问道：“王医生，我朋友他……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是不是得了自闭症、抑郁症那些病啊，不好意思，我临时被他拉来的，不了解情况，他也什么都不和我说，有点担心。”
王霁芸看了钟嘉禾一眼，顿了顿，回：“您是病人亲属吗？”
“只是朋友的话，没有经过病人允许，涉及隐私，我们不能说的。”
“不过您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等稍后你们私下自己沟通，我也会在联网病历上写好我的诊断。”
听见王霁芸这么说，钟嘉禾安心些许。
“麻烦您了。”
“没事，”王霁芸点了点头，同时看向护士，“可以叫下一位患者先进来了。”
夏清禾在和护士进入单独的房间后，收到一份印有好几页问题的问卷调查。
房间很空，除了一张桌椅和墙上挂着的一块钟表外什么都没有。
“题量有点多，需要您在规定时间一小时内完成。”
“所以在做题时，也希望您注意一下时间哦，我这边也会在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进来提醒您。”
夏清禾点头表示明白，护士露出礼貌的笑，在夏清禾的注视下拿出手机开始计时，随后退出房间不做打扰。
桌椅正对的方向开了扇视野很好的窗子，外面有棵巨大的梧桐，正值夏季，叶子绿得郁郁葱葱。
忽而刮起一阵风，一片梧桐叶落下，沿着打开的窗子，绕过了白色纱帘，跌落在室内灰黑色的水泥地上。
夏清禾握着笔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收回目光，专心做题。
题目基本都是和“性别认同”相关的，但问得隐晦，有些甚至穿插在故事里，让他做选择。
夏清禾谨小慎微，认真读完每道题，思考好一会儿才落笔。
他努力让自己代入角色，让自己从一个十分渴望做手术的跨性别者的角度思考问题。
“滴答滴答。”
房间里放着的老式钟表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特别是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情况，夏清禾只觉有个烦人的小人一直在旁催促。
每做完一两道题，他就不免心急抬头看上一眼时间。
夏清禾也暗自猜测，这间房间是不是故意这么设置，把钟表指针的声音弄得如此响，给人急迫的感觉，让人看见问题无法做思考就下笔。
但即便知道，夏清禾也无可奈何。
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护士进来提醒。
没过多打扰夏清禾，说了句“时间快到了”便离开了。
夏清禾却是更慌了，不因为别的，他题目还剩下整整正反两页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