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是项目。”蒋予衡敛了笑,“是一点私事。”
  秦昭闻言点点头,“哦,那你处理吧,我先进去——”
  “等一下。”
  秦昭转过身,“怎么了?”
  蒋予衡上前一步,“接下来几天我都不在公司,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这对话有些似曾相识,秦昭皱了下眉,没说话。
  “这件事结束后,我会腾出时间的。”
  “干什么?”
  “陪你。”
  秦昭被他这话吓了一跳,立马道:“你别老是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不觉得奇怪。”蒋予衡坦然地说完这一句,又眯起眼质问道:“上次让你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没打?”
  “没什么好说的,”秦昭移开视线,抬手蹭了蹭鼻尖,“打什么打啊……”
  “是吗?”蒋予衡笑了笑,“希望这次你会有想对我说的话。”
  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摁灭屏幕。
  “我要先走了。”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你帮我跟陈科长说一声吧,他现在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
  “哦。”
  蒋予衡快步朝停车场方向走去,背影很快隐入夜色。
  说走就走,真是潇洒。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非要来的……
  秦昭腹诽一句,撇了撇嘴转身走进店里。
  私事吗?
  他回想起刚才蒋予衡脸上的紧绷神色。
  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事。
  这么想着,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高挑女人的身影。
  ……跟她有关吗?
  店内的喧闹声重新涌进耳中,烟熏味和香气混杂着,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秦昭回到座位上,陈敬东正低头拿着手机在翻看什么,听见动静抬起眼。
  “还好吗?”他问道。
  秦昭点点头,又道:“蒋总有急事要先走,让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没关系。”陈敬东放下手机,表情真挚,“真的。”
  秦昭笑了笑,心想换做是自己,听到那尊大佛走了的消息,肯定庆幸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计较那么多?
  他呼出一口气,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原本蓬勃的食欲却被一股莫名的烦闷压了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蒋予衡这个人真的太自我了。
  那天无缘无故说一起吃晚饭的人是他,自顾自地爽约的人也是他。今天也一样,明明是他非要跟着一起来的,现在又自个儿先走了。
  两件事都没头没尾的,真是滑稽。
  秦昭抿了抿唇,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愤怒还是什么,只觉得胸口闷堵,又有些蠢蠢欲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高高举起,无法放下。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心底涌起一种冲动,总觉得应该去做点什么。
  但那是什么呢?
  ……真是可笑,现在连他也开始变得奇怪了。
  陈敬东看着对面人游离的眼神,沉吟片刻,问道:“邓琳要结婚了?”
  秦昭回过神,点了点头,“她说是下个月。”
  “挺好的,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陈敬东感慨道,“仔细想想,我们都快三十岁了,也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秦昭闻言一愣。
  结婚?
  陈敬东见他脸色不对,凑近了些问:“你怎么了?”
  “……没事。”秦昭轻咳一声,“其实琳姐也不算是结婚,她现在只办酒席,领证要等到年底。”
  “哦,这样。”陈敬东点点头,“最近好像很多人都这样做。”
  秦昭思绪万千,随口应了一声,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陈敬东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开口打扰他,只专注于填饱自己的肚子。
  秦昭则一边嚼着肉,一边心乱如麻地想:
  蒋予衡也二十八岁了,他说的“私事”……该不会是指结婚吧?
  呃……应该不是。
  谁结婚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秦昭心里一阵焦躁,感官系统像是自动更新了似的,忽然就觉得这店里声音太吵,灯光太亮,空气太热,一切都烦得要命。
  他这才发觉,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蒋予衡。关于他的私事,连猜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猜。
  而他现在却因为这个不甚了解的男人而苦恼,这种感觉实在太可笑。
  但更可笑的是,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那股子冲动,竟然是想和蒋予衡一起离开。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谢过给人财两空投喂海星的宝宝们~非常感谢(o^^o)
  下章周一~
  ◇
  第38章
  斯图加特的夏季总是闷热。
  昨天那场暴雨没能使温度降下来,反倒让草坪变得泥泞不堪。水气混杂着熟肉和酱汁的味道,在湿热的空气里发酵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身着正装的人们乌泱泱地挤在一起,手上都端着盘子,但没有谁的注意力真正放在那些精心准备的餐点上。每个人都在或喜悦或悲伤地谈论着逝者的丰功伟绩,全心全意地投入于这场社交游戏。
  远处雷声隐隐传来,蒋予衡将视线从这场无聊的丧宴上移开,抬头望向阴沉的天。
  这么看着,倒是跟多雨的申市很像。
  此时此刻,那边是否也在下雨呢?
  他指节轻轻叩着窗沿,默默在脑中计算着申市现在的时间。
  门锁转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蒋予衡回过头,只见方雪华满脸不悦地站在门口。
  她已经换下了上午在葬礼上穿着的黑色套装,发尾有些湿润,看起来刚洗过澡。
  “这么多年不见,我那个大哥的愚蠢还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把“大哥”两个字咬得极重,随手将高脚杯放到身边女佣端着的托盘上,迈步走了进来。
  “在雨后的花园里举办宴会?亏他想得出来。”
  身后的女佣低眉顺目,微微欠身将门合上。
  “你应该知道他们安排这么多佣人就是为了监视我们吧?”蒋予衡挑眉,“就算说中文,他们也能找人翻译。”
  “当然。”方雪华靠在那张樱桃木书桌边缘,从容地捋了下鬓边碎发,“我还知道他们都把摄像头安在了哪里。”
  说完,她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扫视一圈,“这里没有。你很会选地方。”
  蒋予衡没接话,只是抬手指了指窗外,“你不去和楼下那些人打个招呼吗?他们应该都在等你。”
  “那些人都不重要。”方雪华双臂环胸,高跟鞋跟点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明天下午的会面才是关键。”
  “你会来吧?明天下午。”她转过头看向蒋予衡。
  “嗯,我会去的。”
  方雪华满意地点点头,“heinrich的遗嘱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占不了上风。”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过他至少没忘记你这个外孙,还记得把你也写进去。”
  “一点象征性的股份。”蒋予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还是附带条件的那种。”
  “他对我可是连‘象征’都没有,只留下一笔所谓的赠与金。”方雪华嗤笑一声,“他一辈子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立遗嘱时倒是考虑起了自己的名声,肯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蒋予衡没说话,抿了一口早已不剩多少气泡的起泡酒,温吞的酒液入口,寡淡又无味。
  这是heinrichalbrecht生前指定的晚宴用酒,他当年就喝不惯,现在依然不喜欢。
  “不过,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蠢货,这个事实不论想起多少次都是那么的有意思。”方雪华愉悦地叹了口气,“得到百分之七十的遗产又如何?他们只知道守着那份遗嘱,却没想到去问问,现在的董事会里还有多少是albrecht的人。”
  “小衡,你知道吗?”她侧过头,拍了拍身下这张书桌,“我第一次来这座庄园,是被heinrich叫过来签保密协议。那时他就坐在这里,跟我扯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发家史,然后他告诉我,albrecht家族不可能接纳一个私生子,更何况这个私生子还是混血。”
  “那时我才二十岁,即将和我母亲一起被他送回国内。”方雪华放在书桌边缘的手指渐渐攥紧,“在这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口求他,求他在友盛,也就是现在太华的前身,给我一个职位。”
  她停顿片刻,手上松了劲,得意地笑道:“他当时要是能预料到后面的事情,估计死都不会答应吧。”
  方雪华会去收买股东,蒋予衡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这忽然蓬勃的倾诉欲令他有些心烦。
  他能理解方雪华此刻的复杂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义务听这些无意义的回忆和感慨。
  “三十五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这里。”方雪华抬起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heinrich肖像画,语气轻快,“比我预想中要迟一点,没想到他能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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