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廖知周嘴角一僵，放下右手中的杯子，白瓷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给人泼冷水。”她幽幽地吐出一句。
“这是事实。”蒋予衡耸耸肩，“现在大部分人偏爱快节奏，你那些内容太艰深，受众不广的。”
“那你觉得应该做什么？”廖知周皱起眉，“软色情？”
“不是。”蒋予衡无奈一笑，坐正了直视着廖知周，“游戏直播、吃播，或者短剧之类的，都比你那‘知识型’内容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
“你挺懂行的嘛。”话虽如此，她脸上还是写满了不以为然，端起咖啡随口问道：“你平时也看直播？”
蒋予衡面色不改：“偶尔。”
“行吧。”廖知周倒没继续问下去，“我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试试。”
“可以。”蒋予衡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句毫无感情的“加油”。
“你能走点心吗？”廖知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蒋予衡诚实道：“我实在很难对你的想法有信心。”
“你等我做起来你就知道了，”她双腿交叠，后背直挺，看上去非常自信，“我的公司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蒋予衡被她的激情感染，面上表情松动几分，露出一个微笑：“好吧。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我也是。”廖知周说着打开她的手提包，“当然，如果蒋总愿意投资我的公司，我相信那一天一定能更快地到来。”说完，她站起身，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蒋予衡面前。
高级棉卡纸上四个烫银压字：观止文化。
蒋予衡手指在名片边缘摩挲了一下，翻开，另一面写着廖知周的职位、联系方式以及公司地址。
他眼神落在地址那行——金融港某栋写字楼高层，这个位置可不便宜。
“这就是你一回国就来我这里的目的？”蒋予衡指尖点了点那张名片。
“对啊！”廖知周重新坐下，微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可是很缺一笔启动资金的。”
“原来如此。”蒋予衡靠上椅背，手里把玩着那张名片，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我还以为是我妈叫你来监视我呢。”
哎呀，被识破了。
廖知周也不慌，放下杯子，坦诚道：“那也是目的之一。”
“这公司也是她帮你注册的吧。”
“是啊。毕竟我昨天才回来。”反正事情已经败露，廖知周此时什么都认了，“这些手续都是伯母找人办的。不过她也入股了，不吃亏。”
蒋予衡冷笑一声，双手抱臂靠上椅背，“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你们母子俩有必要这样吗？”廖知周看着他这幅防御姿态，一时之间头有些痛，但还是尽心尽力地说着好话：“其实伯母很关心你的，你也该体谅体谅她。”
蒋予衡注视着杯中平静的苦味液体，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嘴角紧绷。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只是想把我控制在她手里而已。”
廖知周看他那样，叹口气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为什么还顺从她的意思从分公司跑回来接管蒋氏？”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她没关系。”
“是吗？”廖知周明显不相信。
蒋予衡眸光一闪，简短地解释道：“蒋启越有个私生子，跟我差不多大。”
闻言，廖知周恍然大悟，无奈地笑了笑，“你爸跟我爸一样不靠谱，怪不得他们关系那么铁，真是一路货色！”
蒋予衡不愿继续聊蒋启越，听到她提起她父亲，顺口问了句：“你爸呢，最近怎么样？”
“他死了。”廖知周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上个月，出来放风的时候被人捅了一刀，当场就死了。”
蒋予衡有些讶异，但想到她父亲做的那些事，倒也不觉得这个结局有多么意外。他轻咳一声，“那他欠的那些债呢？”
“还完了。”廖知周自嘲地笑了笑，“没还完我也不敢从美国回来啊！”
蒋予衡沉吟一声，有些理解了她对开公司这件事这么兴致勃勃的原因：“那你现在也算是重新开始了。”
“是呀！”廖知周话锋一转，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所以蒋总要不要考虑一下，赞助我的公司？”
蒋予衡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认真道：“我会考虑的。”
“好。”廖知周笑着靠上椅背，“我会向你证明的。你等着看好了。”
“好，我很期待。”蒋予衡此时的这句期待多了几分真情实感。他点了点那张名片，问道：“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当然。”廖知周眨了眨眼，“我现在住在你家呢。”
“……我早该想到。”
“反正你也不回家，我就顺便陪陪伯母呗！”廖知周抿了口咖啡，顺势把方雪华交代她的事说了出来：“对了，伯母让你这周末回家吃顿饭。”
眼见蒋予衡皱起眉，她立马提高音量：“你妈现在可是我公司的大股东，你要拒绝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死活。”
“我这周挺忙的，不一定有时间。”此话一出，廖知周立马瞪了他一眼，蒋予衡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周要出一个改造方案，大概率要出差。”
“你亲自出差？”廖知周有些好奇，“什么项目这么重要？”
“海市的一个老城区。”说完，他又补充道：“离新cbd不到5公里。”
“哦，那确实重要。”廖知周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到时候不管能不能去，都自己给伯母打个电话说一声。别找我，我可不想当你们母子之间的传声筒。”
“知道了。”蒋予衡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在她公司地址那一栏，顿了顿，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找个房子，你搬出来住吧？”
“为什么？”廖知周眉毛一挑，忽然笑了起来，“怕我天天跟你妈生活在一起，时不时被她派来打探你的近况？”
蒋予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见他那样，廖知周哈哈大笑了几声，“你放心，我也很忙的，没工夫掺和你们的事。”
“那最好不过了。”蒋予衡松了口气，又问道：“但是我家离你公司挺远的，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找一套近一点的房子？我可以先帮你垫付一年的房租。”
“哇，蒋予衡你也别太抠了，一年房租对你来说算个什么啊，居然还要我还？”廖知周啧啧几声，对他这种资本家行径很是不齿。
蒋予衡微微一笑：“不给点压力，你怎么会拼命挣钱呢？”
“……”廖知周沉默几秒，开口道：“你这句话，很有方雪华女士的风格。”
语毕，她如愿地看到蒋予衡嘴角一抽，笑容淡去，转移到了她脸上。她身体微微前倾，笑得很是得意：“找房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用太大，两室两厅，通勤二十分钟以内就行。”
“可以。”蒋予衡面色平静，“但房租还是得还。”
廖知周也不跟他争，轻飘飘地又扔下一枚炸弹：“你还记得我们两家定下的婚约吗？你妈最近在重新考虑这件事哦。”
骤然听到“婚约”这个陌生字眼，蒋予衡愣了下，脑海中有一段儿时的模糊记忆，但并不真切。
他皱起眉：“那不是句玩笑话吗？”
“这件事的四个当事人现在只剩下方雪华女士一个，那还不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廖知周幸灾乐祸地笑道。
蒋予衡看着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好像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廖知周双手一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嫁进蒋家也是我高攀了，我干嘛不愿意？”
“你是说，你想嫁给我？”蒋予衡有些想笑。
“我无所谓的。”廖知周坦然道，“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的公司，嫁给你能让我得到钱和资源，我当然乐意。”
蒋予衡沉默半晌，轻叹一口气，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感慨：“知周，你真的变了很多。”
廖知周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周内我会给你找好房子，房租一直付到你的公司开始盈利为止。”他声音平静下来，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目光锐利，神情严肃，“作为交换，你必须打消我妈让我们联姻的念头。”
“成交！”廖知周答应得很爽快。
眼见来这趟的任务都完成了，她心满意足地把杯里咖啡喝完，拎着包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
蒋予衡伸手去按电话，“我叫小徐送你。”
“不用。”廖知周理了理衣服，走到门口，不忘回头提醒道：“投资的事，要好好考虑哟！”
蒋予衡下巴一抬，算是回应了。
看着门合上，他呼出一口气，垂眸盯着桌上的名片良久，神情晦暗不明。
片刻后，蒋予衡坐直身体，将名片搁置一旁，重新投入眼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