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廊上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和秦昭热情招呼的声音——“上次没喝好，今天我可得陪朱总好好喝几杯，还请朱总一定要赏光啊！”
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蒋予衡无奈地起身，拉开了包厢门。
“朱总。”他微微一笑，向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伸出手。
“哟，小蒋总，久仰久仰！”朱长标热情地握住他的手，随后又叹了口气，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你父亲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啊！”
蒋予衡强压下眉间的不快，淡淡道：“劳您挂心了。”
“啧，真像你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俊！”朱长标自顾自地说完，仿佛犹觉得不够，还看向身后的助理寻求认同：“你们说是不是？”
蒋予衡嘴角的笑容有点僵，好在这时秦昭大声招呼大家就坐，朱长标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自觉地坐上主位。
“蒋总，您坐那儿。”秦昭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置。
蒋予衡想说自己知道该坐在哪，可秦昭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正忙着把朱长标带来的几个人一一安排落座，又吩咐服务员上菜上酒，然后张罗着给他们倒茶。
蒋予衡松了口气，坐下看他忙活，心道：带他来还真是带对了。
一整场饭局，秦昭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他敬酒有分寸，说话也有技巧，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话茬，又适时把主动权递回给蒋予衡。
尤其是在朱长标频频提及“老蒋总当年……”的时候，秦昭总会用一些俏皮话不动声色地带过，把话头又重新引到不轻不重的话题上。
蒋予衡一向不喜欢他那些油腔滑调，但现在不得不承认，对付这些人还真就需要他这一套。
而且秦昭很聪明，什么时候该顺着他们，什么时候该挡，他都拎得清，根本不需要蒋予衡费心。
……不过就算让他做，他大概也做不到像秦昭那样左右逢源。
蒋予衡在心里自嘲一笑，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倒是变得像个无能的观众了。
千头万绪从脑海中闪过，最终还是一句话——幸好他今天带的是秦昭。
蒋予衡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人的视线也刚好从他脸上擦过。
一整晚，秦昭都是这样，时不时地看看他脸色，在对方要越界的时候替他接住，在他沉默的时候主动上前缓和气氛。
这样的长袖善舞，也难怪他的业绩始终稳居第一。
一顿饭吃到最后，也到了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小秦啊，你师父马阳……”朱长标的视线扫过二人，“是不是去了骁羊国际？”
闻言，蒋予衡侧过头看了秦昭一眼，那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他现在确实在骁羊。”
“我说呢！”朱长标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骁羊前几天也接触我们联盟了，说是想投两个旧改盘，还挺积极的，今天早晨方案就发过来了。这效率可比你们蒋氏高啊！”
蒋予衡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秦昭笑着举杯：“朱总，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先敬您一杯，感谢您今天提前放了风声？”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纷纷笑了起来，气氛霎时轻松不少。
“小秦你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朱长标跟他碰杯，脸上带笑，眼神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骁羊愿意投，说明他们有眼光。”秦昭语调稳下来，脸上依然挂着从容不迫的笑，“但我们蒋总今天来这儿，就是代蒋氏表态——项目的事儿，我们做得会比说得更多、更好。”
蒋予衡顺势道：“是啊，朱总，蒋氏的诚意比起骁羊，只会多不会少，您等着看结果就好。”
朱长标看了看他们两人，随即笑呵呵地说：“看得出来你们很有信心啊，那我就等着被惊艳了！”
蒋予衡跟着笑了笑，没把他那番客套话当真。
几人又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酒杯碰了几轮，这场对蒋予衡和秦昭而言都算不上愉悦的饭局就这样结束了。
第9章
晚风带着初夏特有的凉意，吹散了一身的酒气。
蒋予衡给司机打过电话，抬腿走向蹲在台阶上的秦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发顶和泛红的耳尖。
“司机马上就到。”
过了两秒，秦昭抬起头，一张通红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你还好吧？”蒋予衡微微倾身，直视着那双朦胧的眼睛。
秦昭闻言笑了笑，摆摆手，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我没事儿，我只是喝酒容易上脸而已，其实没醉。”
蒋予衡没理会他那套经典的醉鬼话术，直起身，朝着停车场方向望了一眼，“车来了。”
秦昭甩了甩头，撑着大理石台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蒋予衡手臂微动，终究没有伸出去。半秒后，他站在原地，双臂环胸，抿了抿唇道：“我看你已经醉了。”
“还好还好，能走能跑。”秦昭笑嘻嘻地抹了把脸，抬眼见车已经到了，便像是要证明给蒋予衡看似的，迈步走了下去。
蒋予衡目送他慢吞吞地上车，这才拉开车门，跟着坐了进去。
“蒋总，现在送您回家。”司机说着将车发动。
“嗯。”蒋予衡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21：38。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身边的秦昭就像是被人踩了脚似的，短促又急切地叫了一声——
“啊！”他盯着手机屏幕，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根本没控制好音量：“赶不上了……”
蒋予衡看他一眼，“你等会儿有事？”
秦昭点头如捣蒜。
蒋予衡想到今晚他的表现，犹豫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心道：好吧。
看来今天的直播只能推迟了。
他先进入直播软件把编辑好的通告发了出去，然后对着司机道：“先送他回去吧。”说完，他又侧过头看着秦昭：“你家住哪里来着？”
秦昭失魂落魄地报了个小区名，而后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了……”
“你这么急着赶回去是要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平时不爱管闲事的蒋予衡此时竟也有了些探究的欲望。他看着窗外交错的灯影，等待着秦昭的回答。
车里很安静，外面的喧嚣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又被空调微弱的送风声掩盖。
久久没得到回应，他侧头看过去——秦昭斜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俨然是睡着了。
蒋予衡无语：“还说没醉。”
这时秦昭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却发现屏幕上的消息通知来自他直播的那个软件。
没想到他还看直播啊……蒋予衡挑了挑眉，一边想象着他会看哪种类型的女主播，一边俯身定睛一看——
nacht。
nacht？
蒋予衡一愣，再看通知内容，正是他刚才发出去的那一条。
……秦昭，居然是他的粉丝？
蒋予衡惊愕地眨了眨眼。
那秦昭赶着要回去做的事，就是看他直播吗？
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一共就七万多个粉丝，全国那么多人，没想到秦昭会是这七万分之一。
蒋予衡莫名有点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自己的粉丝……更何况那人还是秦昭。
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直播内容，确认了应该没有暴露可能后，他翘起嘴角，手指下意识地点进直播软件，在粉丝列表那一栏翻看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他又笑了笑，暗骂自己喝酒把智商都喝没了——谁会用真名做网名呢？
他关了手机，看向车窗外繁华的夜景。
秦昭这人，在公司那么讨厌他、给他取外号、动不动就用那些姿态恶心他，结果背地里居然是他的粉丝？还是那种会预约直播、就算有应酬也要紧赶慢赶回去看直播的忠实粉丝？
一阵得意在蒋予衡心中升腾而起，他嘴角笑意扩大，突然觉得心情舒畅。
现在的情形，让他产生了一种“敌在明我在暗”的微妙感觉，心底那股子捉弄人的劲儿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不知道秦昭得知他就是nacht的那一刻，脸上会是怎样的精彩表情呢？
那头蒋予衡莫名其妙把二人关系定性为“敌人”，这头的秦昭已然悠悠转醒。
睡了这么一会儿，他意识清醒多了，四下扫了一圈，记起来自己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揉了揉脑袋，拿起手机一看，nacht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通知，直播延迟到十二点开始。
秦昭咧嘴一笑，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还真是幸运，以为要错过了，结果主人刚好就推迟了直播，现在时间绰绰有余，真是老天眷顾。
他心里一放松，眼神就开始随意乱飘——蒋予衡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车里显得格外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