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蒋宜周诧异:“拿东西?”
吾舅舅随口道:“准备点东西,去我妹妹坟前看看,说不定吾掠在那儿。”
蒋宜周想到当初那张遗照,顿时后脖颈的汗毛倒竖。
吾舅舅却不多说其他,道:“你先回去吧。”
虽然心里有点畏惧,但蒋宜周不想就这么回去,还是想跟上去看看,便什么也没说,闷头继续跟着。
见他这样,吾舅舅也不好说什么了。
第86章
刚才为了查看农田,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这次回村便没走平时那条路。
走了没一会儿,吾舅舅突然顿住了脚步,交待蒋宜周道:“你在路边等我。”
蒋宜周已经不像刚来村里时那样路痴了,见吾舅舅神情微妙,眼神也罕见地严肃,他朝前张望了会儿,霎时回想了起来。
前方一条弯弯的小河流淌而过,浅浅的河水折射着太阳的波光。
这条路他走过,就在刚来吾家村不久时。
而不容他多想,吾舅舅已经率先顺着草坡下到河边。
蒋宜周连忙跟上。
庄稼汉的体格不是年轻后生可比的,即便踩在遍布河卵石和杂草的河边,也又稳又快,如履平地。
蒋宜周跌跌撞撞地跟了没一会儿,就听前面的吾舅舅一声爆喝:“吾掠!”
蒋宜周一惊,朝前望去。
就见前方露出一片开阔的河道,草丛前的大石头上坐着个身影,原本面对着平静的河面,闻声,转头望了过来。
蒋宜周当然知道这是哪儿。
这是吾娟当年溺亡的地方。
吾舅舅似乎连走路都带着火气,脚不沾地似的,一路腾腾腾地冲到了吾掠跟前。
吾掠已经从石头上站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舅,接着,视线落向后面的蒋宜周。
蒋宜周踩了一鞋底的淤泥,相当狼狈,这时根本顾不上清理。他很好奇吾掠怎么会来这里,但眼下这局面还轮不到他发言,只能攥着手心默默看着。
吾舅舅顶着烈日找了这么久的人,早就烧得心火直冒,这会儿愣是呼了口气,硬生生以平和的语气说出并不平和的话:“相亲不成你就这么难过?”
吾掠:“啊?”
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蒋宜周一眼。
蒋宜周:“什么?!”
吾舅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外甥的肩,一脸洒脱道:“做男人,要心胸开阔。为了点小事伤心,还要不要做正经事了?走,去舅舅家,有活安排给你。”
说完,无事发生一般往来路走,招招手让吾掠赶紧跟上。
蒋宜周:“……”
这就完了?
吾舅舅也太云淡风轻了吧?
刚才一脸焦躁找人的是谁啊!
两人落在后面,一起往回走,吾掠问蒋宜周:“你怎么来了?”
蒋宜周真想像吾水珍一样翻他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一大早玩消失,连张条子都不留,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吾掠垂下眼睛:“对不起。”
这哪对不起他了?
蒋宜周觉得他道歉得莫名其妙,但更让他莫名其妙的是:“我怎么觉得你舅舅不太敢惹你?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吗?”
这是蒋宜周唯一想到的合理解释。
“没。”吾掠顿了顿,“舅舅本来脾气就很好。”
蒋宜周可没看出来。
他隐约怀疑,吾舅舅步子飞快地走在前面,就是为了憋住心里那股火,免得忍不住把吾掠骂个狗血喷头。
蒋宜周关心的另有其事:“你突然来这儿干嘛?”
吾掠目光拂过河面:“过来吹吹风。”
蒋宜周信他个鬼。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杂草丛生,还有一股水腥气,除了阿果那群半大小子,谁乐意过来?
他不甘心地问:“真因为相亲失败难过?”
在蒋宜周看来,相亲那件事早就是过去式了,吾舅舅突然提起又突然不说了,蒋宜周可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事关他的恋爱大计。
前方河道边有个浅浅的水坑,吾掠让到一边,让蒋宜周先过,道:“不是。”
蒋宜周大步跨过水坑,扭回头执着地问:“那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抵不过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吾掠轻叹一声:“有些事情想不通,出来走走,就到这里来了。”
蒋宜周一脸认真:“想不通什么?”
吾掠没回答。
蒋宜周耐着性子继续问:“你以前不是说写字可以平心静气吗,今天怎么跑出来了?”
吾掠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低声吐出几个字:“练字没用。”
又来了,装傻。
可那眼神无辜、无奈又怅然,蒋宜周还是克制不住心软了。
河岸上长着大片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曳。蒋宜周心里有气,折了根长长的花穗,伸到吾掠面前,恶作剧似地蹭他的脸颊和鼻尖,直到吾掠痒得往后仰了仰,才问出另一个疑问:“你昨晚真是为了给我盖毯子才去我房间的?”
吾掠偏过脸,抓住芦苇一端,道:“我跟舅舅走,你先回家吧。”
这转移话题的能力,依旧生硬。
“你变坏了。”蒋宜周气哼哼道。
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但凡换到肖在渝或是别人身上,蒋宜周早就爆发甩脸子了。
能一次次忍耐吾掠,归根结底就是吾掠恃宠而骄,对,没错,恃宠而骄,仗着蒋宜周性格好脾气好为人大度,仗着蒋宜周喜欢他。
他可不信,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吾掠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有句话说得没错,男人都是坏东西,除他以外,没一个好人。
可谁让吾掠有恃宠而骄的资本呢。蒋宜周也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霸王硬上弓,搞强制爱。蒋惜文头一个送他吃牢饭。
蒋宜周哀叹一声,终是松了芦苇。
吾舅舅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有活让吾掠干。等过两天把场地收拾好,吾掠就得过去帮忙。
这天一早,蒋宜周刚起床,就见吾掠正在换鞋,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你去哪?”蒋宜周诧异。
吾舅舅那边不是还没开始么。
吾掠闻声回头:“醒了?今天早上吃面条,汤底我调好了,在灶台上,你把水煮开,下面条,煮软捞起来就行。”
“哦。”这个蒋宜周倒是擅长,不说留学几年练就了高超的煮泡面技巧,最近在吾掠身边看都看会了,“你这是要去哪?”
吾掠没急着出门,耐心解释:“早上突然停电了,不知道是线路断了还是村里在检修,我去看看。”
蒋宜周很意外:“停电了么?”
“嗯,你房间里风扇应该早就停了。”
蒋宜周倒是没注意这个,但不妨碍他借题发挥:“我以为是你怕我着凉,进来关的。”
吾掠避开他亮晶晶的眼神,不自在地说:“我去看看电路。”
这就是独门独户离群索居的不便了。
这座院子的电是从山坡下的配电箱接的,当初还是吾舅舅借用吾老爷子的面子,才让村委会同意。好在山坡下就有通往邻村的电线杆,一路接到山顶,倒也不用额外架杆。
只不过要是停电,村里人问隔壁邻居就能知道是公共电路问题还是自家电路问题,吾掠这儿却没邻居可问。
“你别去!”
蒋宜周突然大声阻止,吾掠都险些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蒋宜周这么紧张是有原因的。
g市台风暴雨多,每年新闻台都会报道漏电致人身亡的事故。当年他们一家还在下面的市里,有次特大暴雨,周勤勇在一线调度抢险救灾工作,有一个路灯杆漏电,电死了好几个踩着积水回家的人。
这院子好端端的突然停电,蒋宜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懂电路原理,但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好几例电线断落行人或死或残的事故,据说还有截肢的。
反正惨绝人寰。
“停电了自然会有电工师傅维修,我们在家等着就行了。”他劝道。
吾掠道:“就算修,也不会那么快。”
蒋宜周瞠目:“你不会想自己修吧?”
这下吾掠忍不住笑了:“我不懂这些,不会犯傻的。”
确实,蒋宜周这才想起来,吾掠跟他一样,也是个文科生呢。
怪只怪他平时表现得太能干,给蒋宜周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吾掠无奈道:“你把我想得太全能了。”
蒋宜周撇撇嘴,心里并不认同。不会电路怎么了,不妨碍他依旧觉得吾掠很能干很可靠。
“我去村里问问,要是这边线路的问题,就上报找电工过来。”吾掠道,“不然说不定接下来好几天我们都要点蜡烛照明了。”
蒋宜周却是眼前一亮:“点蜡烛也没什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