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听着吾水珍的介绍,肖在渝原本已经两眼在发黑了,回头就见倚在阳台边说话的两人。
  蒋宜周神态松弛,脸上是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自然和开朗的笑容。
  他之前一直注意着吾水珍,毕竟蒋宜周以前谈的都是女朋友,这乡下姑娘身材不输他见过的那些都市女孩,颀长高挑,身形端正很有气质,而且与蒋宜周斗嘴时显然很熟络。
  至于旁边那个满脸胡子,还用碎花方巾包着一头长发的男人,肖在渝只以为是吾水珍家里的长辈,或是那个“忠叔”,来帮忙提行李的。
  实在没想到,蒋宜周和对方说话时,居然是这么放松亲近的姿态。
  蒋宜周正和吾掠聊起山上的野果,吾掠告诉他,等到9、10月份,可以到山里摘薜荔果,做成细腻爽滑的冰粉,撒上葡萄干和花生碎,很好吃。
  蒋宜周正听得心驰神往,就听见肖在渝叫他。
  回头,只见肖在渝含笑走过来,问:“宜周,我住在这儿,你住在哪儿?”
  “我跟我哥住一块儿。”蒋宜周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地指给他看,“就在那边,半山腰上的院子,离这儿有点距离。”
  “原来是宜周的哥哥。”肖在渝很客气地向吾掠点头致意,眼带希冀之色,“请问,你的院子能多住我一个人吗?我怕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习惯,想离宜周近一点。”
  蒋宜周听得直皱眉,正想拉吾掠的手给他使眼色,就听吾掠已经开了口:“恐怕住不下,院子太小了。”
  “可是这儿离宜周也太远了。”肖在渝叹气。
  “离得远搬一趟也不容易。”蒋宜周赶紧道,“反正你家的车估计明后天就到,就别折腾了。”
  肖在渝现在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只能勉强笑着应下来。
  就在蒋宜周为暂时甩掉肖在渝这一包袱而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却没料到,他的好大哥竟然邀请肖在渝去家里吃晚饭,准备亲自掌勺招待客人。
  “凭什么啊?”
  等到在厨房里帮忙洗菜,蒋宜周压低声音忿忿地抱怨:“是他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就找来的,既然忠叔家提供晚饭,让他在那里吃就是了,你何必忙活一场。”
  吾掠就任他说,也不解释,按照自己的步调做饭,切菜。
  倒是吾水珍比蒋宜周还接受良好,和肖在渝在外面聊了会儿天,路过厨房门口看见蒋宜周洗得满地都是水,不由分说地进来赶人:“你就别给我哥帮倒忙了,出去招待你朋友吧。”
  蒋宜周只好悻悻地退出厨房。
  肖在渝正坐在廊下逗土狗玩。
  土狗那个没骨气的,肖在渝不过是打开了自家小博美的视频,就把它勾引得狂甩尾巴,只差当场背主直接认爹了。
  蒋宜周走过去,把没出息的土狗撵走,拉过一张凳子在旁边坐下,道:“你就别逗它了,让它当个没见过世面的单身狗不好吗。”
  肖在渝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环顾一圈院子,赞叹:“这儿环境真好,难怪你一直不回去。”
  他一直住在这里的原因就没必要和肖在渝详说了,蒋宜周顺着这话道:“虽然环境好,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大城市。”
  所以您老人家能快点回去就尽早吧。
  肖在渝像是没听懂一般,笑道:“在国外待久了,感觉内心也变得浮躁,能在安静的乡村住一段时间想必是一场不错的体验。”
  蒋宜周才不会接这个茬呢,转而问道:“lisa和若初他们还好吗?”
  “嗯,都已经正式入职了,大家对你匆匆回国都很意外。”肖在渝道,“听说,就连赵菲墨也跟人打听过你。”
  赵菲墨是蒋宜周的前女友,也在美国,是个华裔。
  迄今为止,蒋宜周谈过两段感情,过程几乎都差不多。
  从小到大追求他的女孩子不少,但考虑到自家当官的爹,顾忌着影响,他一直都是认真读书的乖宝宝。高二遇到第一任女朋友,长得好看,性格温柔大气,对他很好,蒋宜周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
  后来分手也分得蒋宜周莫名其妙,当时他刚出国没多久,女孩打越洋电话告诉他,自己以后没有出国的打算,对谈异地恋拴住蒋宜周也没有信心,而且,蒋宜周性格太童稚,在他身上,她看不到未来两人能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可能。
  所以蒋宜周就被踹了。
  第42章
  赵菲墨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华裔,为人也很美式,遇见蒋宜周之后就很热烈地追他。
  蒋宜周当时还没走出上一段被分手的疑云,犹豫了几个月才接受。
  谈了一年多,赵菲墨主动提分手。
  她觉得蒋宜周个性不够独立,过于依赖家庭,虽然她很乐意照顾他,但时间久了就感觉到累,而蒋宜周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太纯真,两人价值观不合。
  分手那阵子蒋宜周实实在在地受到打击,决定从此封心锁爱,再谈恋爱他就是狗。
  谁跟他似的,谈恋爱仿佛做性格测试,一二三地被列出性格缺陷,谁能受得了?
  谈恋爱甚至还不如做性格测试呢,参加性格测试付费至少能听点好话,恋爱一场,最后全剩下打击。
  为了避免像第一场恋爱那样不能给女朋友信心,蒋宜周对第二段感情付出了很多时间维系,也热情地将赵菲墨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谁料最后却被认为过于依赖家庭。
  第二段恋情结束不到一个月,肖在渝就十分狡猾地打进了他的朋友圈。
  这一过程蒋宜周不想再回忆,反正现在的肖在渝在他眼中就是一个需要警惕的花花公子,能不接触最好。
  两人随意地聊了聊国外朋友的现状,很快厨房里饭菜全部出锅,吾水珍招呼蒋宜周布置饭桌,准备开饭。
  这顿接风宴有鱼有肉,五菜一汤,堪称盛情款待。
  饭后,吾水珍要回家,蒋宜周就顺势请她带肖在渝一起回去。
  这种小忙吾水珍还不至于不帮。
  于是肖在渝头一次体会到了走路十多分钟,就为了吃顿饭,又走十多分钟回去。
  蒋宜周才不管他的欲言又止和不甘心,铁面无情道:“饭后散步刚好,助消化。”
  就将人送走了。
  等他回到正屋,只见饭桌已经被收拾好,角落里土狗在欢快进食,灶台边吾掠正在洗碗。
  蒋宜周走过去洗干净手,帮忙把洗好的碗筷收进柜里,问:“你今天怎么对肖在渝这么好?”
  当初对他可不是这样子。
  要不是他脸皮够厚,看到那盘炒鸡蛋和炒豆角之后不由分说就开吃,来这儿的第一晚说不准就要饿着肚子过夜。
  轮到肖在渝,就是大鱼大肉。
  这差别对待,蒋宜周都要吃醋了。
  吾掠洗碗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他是你男朋友,好好招待是应该的。”
  蒋宜周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一秒,就跟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似的险些跳起来。
  “谁说他是我男朋友的!”
  吾掠眉头微皱:“不是么?”
  “不是!”蒋宜周拔高声音,“他才不是!”
  转念想起当初为了住进这个院子编的谎话,他的语气就弱了下来:“反正,不是他。你别乱想些有的没的。”
  “哦。”吾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抱歉。不过,就算他只是普通朋友,远道而来也该招待。”
  说不上为什么,蒋宜周心里又生气又别扭,义正言辞道:“总之,你用不着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他很快就走了。今天做这顿饭就已经尽够地主之谊了,接下来都不用管他。”
  “好。”吾掠从善如流,“等以后你真正的男朋友来了再正式招待。”
  好了,蒋宜周现在很确定是生气占了上风。
  他气呼呼道:“不会有什么男朋友来,你死心吧!你这么喜欢招待别人怎么不知道对我好点?”
  吾掠无奈:“这难道不算对你好?”
  “不算!”蒋宜周嘟囔,“算才怪。”
  吾掠并没有觉得他难伺候,反而很耐心地问:“那,怎样才算?”
  厨房里很狭窄,两人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头顶悬着昏黄的钨丝灯泡,照得人面目都模糊起来。
  吾掠望着蒋宜周,蒋宜周也望着他,心脏陷入一片深深的迷惘。
  眼前这个人,长得不好看,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还时常说一些生啊死啊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却很有奉献精神,对他这个后妈生的弟弟也很好。
  蒋宜周本不该奢望这种好,更不应享受这种好,毕竟,他不是带着善意来的。可现在他却希望吾掠能一直对他这样,甚至更好。
  那些像他一样身份的人,会如他一般这么期待来自所谓哥哥的关爱吗?
  最后蒋宜周低下头,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这脑袋就不适合想太复杂的问题,一想就容易情感打结,彻底进化成一个变色人,一会儿忧郁蓝一会儿鲜亮橙,到最后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颜色和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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