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走过去到窗口前, 还没问什么事, 身子挤在前头的那位就客客气气告知:“齐副队,刚刚有人找,半个小时前来的, 也是半个小时前走的,是位小帅哥……”
  另一位辅警纠正道:“别误导人啊你,那算是大帅哥了。”
  “哎你、我说的是年纪,又不是级别。”
  两人笑着笑着, 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 瞄了眼窗口外那张冷冰冰的面容。
  今天没有特殊情况,她们收拾完东西就能准时下班。由于刚从工作状态脱离, 遇见人了便想适当性开个玩笑, 一时间忘了这位是不会与她们玩笑的。
  “小同学说是回去等你呢,”辅警将前头的人推到后边,找了两句补,“怪不得齐副队最近回去这么早,原来是家里有学生。看着就能干讨喜。”
  此话说完, 窗口外的人好像淡淡“嗯”了一声,又好像是一声没吭。
  见状,她们识趣地闭口不谈,小声跟前来换班的值班民警做着交接。
  齐延曲不再停留,离开大厅。
  无需询问,他自然知道这位记挂他的小同学是谁。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这位小同学大概率不是为了要紧事而来。
  那就更无需询问。
  ……
  高峰期难打车,齐延曲干脆转移了长期停在车库的车,驱车回到白马庄园。
  他站在门前,下意识想取钥匙。
  在动作的前一秒,他才骤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留给了谢恒逸。
  于是开门改为敲门。
  几乎是他敲响门的一瞬间,门应声而开。
  熟悉的庞然大物,熟悉地扑面而来。
  齐延曲正想像往常一样避开,却突然察觉到不对。
  朝他扑过来的,不是熟悉的庞然大物——
  是一个比白猫庞然许多倍的大物。
  齐延曲毫不怀疑,这一扑是掺有谋杀意图的。
  他漠然看着越逼越近的黑影,熟稔地扣住右后腰的警棍,果断将其抽出,横挡在面前。
  从始至终,他的手腕未曾翻转,也没有弹开装置锁扣。那根警棍,仅仅是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起到一个急刹的作用。
  抵上来的那一刻,齐延曲的手震了一下,好在最后纹丝不动地稳住了。
  “嘶——”谢恒逸后退一步,揉了揉肩膀上那块皮肉,终于对自己的冲击力有了自知之明。
  齐延曲收回警棍,眼神的波动仅用于警告。
  他不想浪费时间写警械使用报告,故而不会动真格。
  谢恒逸抿了抿唇,深邃的眉眼轮廓尽显锐气。顶着这样一副戾气的凶相,装的却是纯善:“齐警官,晚上好。”
  齐延曲不吃蒙混过关这一招,把面前碍事的人推到一旁,走进屋后才问:“你跟谁学的?”
  问完他就不再开口,心中已有答案。
  屋子里的活物一共三个,还能是跟谁学的。真是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他不再给谢恒逸任何一个眼神,也没听对方的回答,径直回主卧换了套常服。
  刚换好,手机就接到同事电话。好在不是要召他回单位,只是让他在线上协同整理案件材料。相当于在家加个班。
  不耗力,但耗时。
  不知不觉地,他就在卧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等他出来时,发觉客厅跟厨房的灯都亮着,莫名感到有点奇怪。
  齐延曲先是去到厨房,伸手就朝墙壁上的开关摸去。
  不甚熟练地摸到了开关,但他没有将按钮摁下。
  因为除了开关,他还摸到一张便利贴。
  撕下来一看,写的是——
  【看看下面quq】
  齐延曲太阳穴突地一跳,唇角不自然地抽搐两下。
  他按捺住把便利贴撕碎的冲动,垂眸往下看了看,看见了嵌在柜子里的保温箱,还有保温箱里的东西。
  里面是一盘陈列整齐的曲奇饼干,散发出温热浓郁的黄油酥香。
  新鲜出炉的烘焙香气自带一种温馨感。
  出于对保存方面的考虑,齐延曲破坏了这份温馨,他把饼干分袋装好并塑封,然后去客厅望了一眼。
  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竟是都不见谢恒逸的身影。
  原来奇怪在这。
  但再好不过了。
  随即,他捏着便利贴看了半晌,在上边加了一行字:【不许再学齐鑫歌用小表情】
  写完后,他关掉厨房跟客厅的灯,回到二楼。
  走廊的灯很暗。
  齐延曲正要将便利贴按在客房门上,忽地听见一阵窸窣作响的动静,差点以为是客房里的人睡醒了、准备中途起来作妖。
  转身一看,便知作妖的另有其猫。
  他本想当没看见,那头的白猫却一反常态,睡意全无,迅捷地扒拉上他的裤子,险些抓着他的小腿。
  紧接着,猝不及防地,白猫一声高一声低得嘤叫起来。
  完全不用担心客房里的人会听见。
  恐怕连房子外的人都听见了。
  一分钟后,努力嘤嘤嘤的白猫被按住了两只前脚,后腿仍使劲扑腾着,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不懂事。
  盲猜是在讨要今早没吃上的那个罐头。
  齐延曲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地板,白猫总算是安静下来。
  不过并不意味着安分下来了。
  白猫放过了他的裤腿,转移阵地,开始扒拉客房的门。
  这又是跟谁学的。
  ……依旧是那句话:屋子里的活物一共三个,还能是跟谁学的。
  齐延曲冷眼看着奋力刨门的大猫,不打算理会。
  至于谢恒逸要不要理会,那与他无关。
  就在他将要回房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伴随着猫的惊叫。
  刚走出两步的齐延曲只好又转身回去。
  原来是客房的门没关严实,留了一个小缝,以至于还真被扒拉开了,门板碰在墙壁上,声音不大,把猫吓了一大跳,飞速跑开了。
  齐延曲颇为无奈,敲了敲已经被打开的门,打算说明下情况。
  敲完后,他静候了半分钟,等待回应。
  里头却像没人似的,分外寂静,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听不见人声。
  齐延曲蹙眉确认道:“谢恒逸?”
  被他喊到的人慢了好几拍,声音有点闷地回:“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起码人活着。
  齐延曲朝里走了一步,抬眸看清了客房内的场景。
  走廊光线黯淡,客房里也没好到哪去,房间略有些空旷,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更衬得室内寥落。
  谢恒逸此时正坐在床边,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肩膀挨着床头板,莫名显出强烈的孤寂感。
  再结合上沙哑至极的嗓音,和绷得很紧的嘴角,以及发颤的呼吸,像是撕心裂肺哭过的一般。
  为了防止是误判,齐延曲走到离谢恒逸很近的位置,用不深不浅的视线悄然打量起对方。
  碍于环境昏暗,打量不清楚,只依稀能把五官瞧个大概。
  齐延曲着重瞧的是那双眼睛,被谢恒逸用指节抵住的眼睛——
  眼眶泛红,有些肿,能看出被用力揉过。幽深的瞳孔似乎格外黑,朦朦胧胧地发着亮。
  指缝间还有湿湿的水迹。
  好像没有误判。是真的哭了。
  齐延曲顿了又顿,才吐出一句话来:
  “你哭什么?”
  说话声一如既往的凉,带着罕见且微妙的疑惑。
  哭什么?
  什么?
  谢恒逸按在眼皮上的那只手抖了一下,被手掌遮挡住的面容露出茫然,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藏起了放在床头的眼药水。
  大脑宕机一秒,遂飞速运转。
  好像……也不是不能哭。
  谢恒逸眸光微闪,想到了应对策略。
  “没什么,”他抹掉脸上残留的人工泪水,姿态凸显出一种刻意的轻松,“不用管我。”
  这句是假的。
  “真的没什么,就是眼睛有点痒而已。”
  他偏过头,颤着吐出一口浊气,躲开齐延曲的视线,低声解释着:“……没有哭。”
  这两句是真的。
  谢恒逸暗暗酝酿着接下来的措辞,正巧看见了齐延曲手中的便利贴,便竭力睁着眼问:
  “这是我给你写的那张,还是你给我的写的?”
  齐延曲没说话,直接把便利贴递了过去。
  便利贴在他掌心里蜷缩了太久,四个角皱了起来。
  谢恒逸毫不介意,把四个角都展开了一遍,然后仔仔细细看过齐延曲写的那句话。
  最终,他说了一句:“这不是小表情。”
  齐延曲沉默一瞬,艰难配合道:“那这是什么?”
  “这是颜文字。”
  【quq】
  第70章 顺其自然
  晦暗中的那双眼明亮通透, 有种不含一丝杂念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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