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样子不打算拿伤口说事。
事实上,谢恒逸从小到大挨打如吃家常便饭,完全不知道还能拿受伤说事。
他埋头往猫砂盆里倒猫砂,忽然想起:“猫吃完饭了,你呢?”
说着,他抬起头,跟齐延曲对视。
那双凤眸不知专注看了他多久。有点出乎他意料。
第一反应是:这人为什么一直看着他?
第二反应则是:他竟然没察觉到这人一直看着他?
同时,他发觉自己又说了蠢话。
都低血糖晕倒了,自然是长久未进食造成的。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里头满满当当的,蔬菜种类齐全。
谢恒逸是会做饭的,尽管平常不下厨,但有定期让保姆上门清扫换新的习惯。
“冰箱里不是有菜吗?”他扒拉了两样细看,没过期,都是能吃的东西。
齐延曲合上杂志。
先不谈坐在轮椅上的人能不能做饭,再者就是:“不会。”
速食被他自动排除在能吃范围外。
工作期间,他凡事从简,能容忍所有;而在日常生活中,恰恰相反,他对吃穿住的质量要求极其挑剔。
所以今天……或者该说成昨天,这一整天他确实不好过。衣、食、住,没有一项达到他的要求。
谢恒逸见他气定神闲的,比自己还不慌不忙,便故意关上冰箱,什么也没拿:
“你就不怕我不给你饭吃、让你饿死在这?”
齐延曲再度反问:“你就不怕我饿死在这?”
生怕谢恒逸理解得不够深刻到位,他缓缓补充:“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无期徒刑。”
一句话说出时如不流动的死水,不含私人情绪地念着。
“那齐警官可千万别死在我家里。”
谢恒逸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狠话,认命地打开跑腿软件,点了份外卖。
算是仁至义尽了。
……
收拾完客厅是两点多的事了,睡下时接近三点。
谢恒逸提前请了个假,睡到自然醒才去的学校。
从下楼起,他就刻意没朝沙发的方向望去,因此没能发现齐延曲的异常,径直出了门。
到学校后,他先去找了李教授,没找到,办公室里空空如也。
他也没急,回到公共阶梯教室熬这一上午的水课。
几个室友听他会来,提前帮忙占了座,还是后排最佳位。
谢恒逸坐在位子上,开始回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些事。
仔细一复盘下来,他不得不承认:
从头到尾,他都被牵着鼻子在走。
齐延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了。
一定是昨晚被雨淋糊涂了的原因。
今天之后,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他得保持理智进行反击。他也得看看这位警官的笑话。
但,怎么反击?
谢恒逸有点犯难。
以前遇到令他不爽的人,他大多是直接揍一顿,揍服了就完事。
难不成当真袭警?
小心眼不得给他往死了量刑?
思考无果,他选择问问室友的意见。
虽说他大概率不会采用,但没准蠢人的话能给他些启发。
谢恒逸用笔敲了下前桌室友的脑袋:“你有没有遇到过很看不惯的人?”
被他敲了天灵盖的室友“哎哟”一声:“看不惯的?那可太多了!这不满教室坐的都是傻逼吗?没有说站着的就不是傻逼的意思,也没有说我自己不是傻逼的意思。”
谢恒逸强调道:“尤其看不惯的那种。”
“有啊,我隔壁床那个我就很看不惯,”说话的是老三,“爱打呼噜懒得要命,天天净说些恶语伤人。”
另外几人围了上来,没搞清楚什么事,一味地附和赞同。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你隔壁床不我么!你这臭耗子,我怎么惹你了!”
之所以这么骂老三,不是因为老三臭,是因为老三自个取的网名——“老鼠健胃消食片”。
“你呼吸太吵了。”
被隔绝在外围的老四搞不清楚状况,只隐隐听到几个字,忙一个劲问:“干啥呢?吵起来了?吵起来没?赶紧吵起来啊!”
谢恒逸忍下骂人的冲动,转头看向深思默想的斯文男。
“他们都不靠谱,还得是我来,”斯文男装深沉地推了推眼镜,“说说看,怎么回事?”
谢恒逸斟酌后开口:“要是你讨厌的人住在你家里,你会怎么对他?”
闻言,斯文男陷入沉思,这回不是装的:
居然有人住进了谢恒逸的家里,而且还是谢恒逸讨厌的人。
他很想问对方,为什么要让讨厌的人住进家里。
默然两秒后,他憋住了没问,给支了几个招:“你可以在家练习吹唢呐,不出一天,他绝对会被吵到崩溃的。”
谢恒逸缓缓点头。
家里没有唢呐,换成其他乐器应该也一样?
“你可以逼他做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打破他的规则,或者恶心恶心他也行。”
这一条谢恒逸没太听懂,迟疑着点了下头。
打破警察的规则,那不成犯法了?
“最后一个就是……”斯文男放低了声音,似乎要说些什么见不得光的话。
“你可以装点监控设备什么的,反正是在你自己家,也不算偷拍窃听。”
说完,斯文男挤出一个耐心寻味的眼神,而后迅速正色。
不等谢恒逸细细思量这最后一点。
忽地有人在他身边站定,用力敲了敲他的桌子一角:“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呢?”
前来管纪律的是这堂课的讲师,姓张。
后排的躁动喧哗过于明显,她难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恒逸扫了一眼ppt,这节课是英语文学赏析。
“你,站起来。”
张讲师精准找到中心人物——坐在过道边的谢恒逸。
“现在推荐一本书,什么类型的都可以,课后写一篇三百词英文赏析交给我。”
霎时,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在一众瞩目下,谢恒逸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道:
"criminal law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11章 无从下手
谢恒逸不是脸皮薄的人,闯出天大的篓子也不觉得害臊。
更何况仅仅是在课上被抽问,又不是在课上被扒裤子了。
这节课结束后,几位室友主动认罚,自觉承包了写英文赏析的活。
谢恒逸就更没把这事当回事了。
后边两节课程无关紧要,他没上,去了大数据中心一趟,成功在那儿把李教授找着了。
周五是没有试验研究的,他一般说逃就逃了,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今天来学校的主要目的是请假。
而且是断断续续的长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学校当菜市场的那种。
由于无病无灾,没有正当特殊理由,需要找李教授打配合,才能畅通无阻地骗导员批假。
谢恒逸跟这位教授处得跟同事似的,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一开始,他以在家更易进入深度思考状态为借口。
李教授当然不信:“如果你只能在特定环境下才能深度思考,还轮得到你站在我身边说话?”
谢恒逸也意识到那个借口太敷衍了,改口道:
“家里人生重病了,下不来床,我得二十四小时照看着。”
“果真如此?”为谨防受骗,李教授确认了一遍。
“果真如此。”谢恒逸情真意切。
住在家里的人,简称家里人。有问题吗。
李教授不知内情,猜测是学生家中长辈岁数大了,所以分外需要子女守在病床前。
这不由让他产生了代入感。
联想到以后雪鬓霜鬟、步履维艰的自己,他沉重地点下了头。
谢恒逸一见老头这副伤春悲秋的表情,就知道是误会了。
他乐见其成,便没有往下解释,免得多此一举。
李教授拿过手机,在联系人搜索框内输入“谢恒逸导员”,熟练地帮学生走请假流程。
拨通电话后,先是有来有回的一番客套:“诶,谢恒逸导员是吧?又要麻烦你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导员叫谢恒逸呢。
那头的导员自知没能拥有姓名,满脸苦哈哈:“不麻烦不麻烦,你让他过来吧……”
通话的最后,导员想告诉李教授自己姓陈,然而在开口的前一秒,电话被无情掐断,发出“嘟”的振动忙音。
一颗脆弱的心就此破碎。
“不要只晓得贪欢享乐,有时间记得多刷刷题库,拿不了区域奖我要你好看。”
李教授把一摞往期资料整合扔给谢恒逸,示意他可以滚了。
行为粗鲁,嘴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文绉绉:“替我向令高堂慰问一声,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