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有人瞧不惯他的特立独行,便怂恿着几个跟他稍微相熟些的室友上来搭话。
  他那几个室友笨是笨了点,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被当枪使,直言:
  “没吃过苦头跟拳头的可以自己去试试。”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胆的大块头还真站了出来:“谢恒逸是吧?我来替兄弟们说道说道。实话实说啊!”
  所谓实话实话,就是一顿尖酸刻薄:“我说你,也不是什么人物,装得挺起劲,算个什么东西?就那群娘们乐意捧吹你,老子可不惯着!”
  有了领头的,剩下的乌合之众跟着附和:
  “就是,不知道一天天得意个什么劲儿!”
  “感觉很一般啊,长得……呃、身高……呃、总之很一般啊。”
  “这么多人都看他不爽,很明显就是他有问题啊!”
  周围人的议论对大块头而言就是助威,他气焰更盛,洋洋得意,使劲推了谢恒逸一把。
  纹丝不动。
  议论声停滞一瞬,不少人向大块头投去质疑的目光,好像在说:哥们你的肌肉是摆设吗?
  大块头羞恼至极,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用尽全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同样的动作换来了同样的结果。
  ……依旧是纹丝不动。
  谢恒逸拍了拍被碰到的肩膀,拂去上边不存在的灰尘。
  他嘴角扬起讥刺的弧度,没把对方当人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声音轻飘飘的,手上亦是轻飘飘一推,成功达到了大块头想要的效果,只是角色置换了过来。
  大块头没想到他会反击,措不及防地跌坐在地,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谢恒逸当然不打算就此收手。
  他踩住那粗肥的脚踝,脚底一碾,把大块头疼得满头大汗,根本站不起来。
  这只是第一步。
  随着手臂使力,他胳膊上青筋暴起,瞧着就骇人。
  吓得大块头双手撑在地上,拼尽全力试图后退。
  蹭了满满一手掌的灰,退了半米都不到。
  身边的劝解声谢恒逸充耳未闻,直到余光瞥见侧方的警蓝色建筑,他猛然回过神来。
  差点又留下把柄了。
  他自嘲地想:当街揍人该被拘留多久?五天?还是一个月?
  麻烦。
  这年头揍人还得挑地方。
  谢恒逸深吸一口气,及时收了手。
  他踢了踢躺在地上仿若死尸的大块头:“你们是打算去哪?”
  大块头如经历劫后余生一般,迟迟没缓过劲,说不出话来。
  在高个里全无存在感的杨央柏弱弱举手,代为回答:“晴星大道交叉口那个会所。”
  谢恒逸回忆了下会所的位置,压根没注意到答话的人是杨央柏。
  晴星大道……离这有十几公里。
  他点了点头:“不错。”
  够远,方便揍人。
  谢恒逸拦了辆车,上车前才想起做做样子,回过头象征性问了句:“不介意我打扰你们吧?”
  其余人连忙摆手:“不、不介意。”
  怎么打扰都行,别打他们就行。
  本来还想着人多力量大,谢恒逸一个人奈何不了他们。
  现在看来,半个谢恒逸就能奈何得了他们。
  一行人心思各异,犹犹豫豫到了目的地。
  会所装修还凑合,标准的皮革质沙发,搭配大理石亮光桌面,有几分富丽堂皇的意思。
  包厢以娱乐性为主,内配置了ktv设施和游戏设备,桌子上是提前点好的酒水和肉类海鲜。
  环境一嘈杂起来,人就容易放松。
  想勘破八卦的欲望和好奇心在此刻高涨。
  坐在谢恒逸身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长了教训,不再明面上挑衅,而是偷偷摸摸地试探。
  离谢恒逸最近的是此次聚会的东道主。
  是个富少爷,平日里出手阔绰,玩得也花,每次聚会必定会装波逼。
  这次也不例外。
  “来都来了,带你们看点好看的。”富少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下流笑意。
  招手示意后,他边上的狗腿子自觉起身打开了包厢门。
  从外边走进来几个年轻女人,各有各的风格,打扮或青春或成熟。
  花花绿绿的灯光效果下,把一溜没见过世面的男大学生勾得眼睛发直。
  女人们一上来就将富少团团围住,浓郁的香水味充斥着整个包厢。
  迷得人晕头转向——物理意义上的。
  呛鼻子又呛眼。
  谢恒逸不着痕迹地换了个位子坐,盘算着什么时候开揍比较有礼貌。
  在场不乏有色胆包天的,没问过富少意见就直接上了手,还装模作样地问:“这……是会所的人?”
  言下之意是怕脏。
  富少没有制止他们的揩油行为,反倒无比骄傲:“可干净着呢,全是我亲手养出来的!穿的用的都是高档货。”
  众人纷然夸赞起他的“得意作品”:
  “瞅瞅这皮肤,又嫩又滑,跟豆腐似的。”
  “这么极品的号、哥你居然练成了五个?”
  在七嘴八舌的吹捧中,富少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谢恒逸,语气豪放:“喂,姓谢那小子,怎么样?有喜欢的没有?挑一个借你玩两天?”
  谢恒逸正专心致志品着杯中的进口洋酒,对他们所在讨论的事索然无味。
  仅刚入口,他就品出这便宜货没什么层次感,太单调粗犷了些。
  同样的,他抬眸仅扫了一眼,就挑出不少毛病。
  这个看不清五官、那个是o型腿……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不怎么样。”
  吹毛求疵完,他又把公安局那位小心眼骂了一遍:搞这种色情服务的人不抓,抓他一个做好人好事的?
  富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显然,那一长串问话,谢恒逸只听见了——“怎么样?”
  硬是借着这三个字开了场批斗大会。
  一番如实相告把所有人听沉默了。
  谢恒逸全然不在意,继续品其他酒。
  过了会儿,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富少大摇大摆地翘腿靠在沙发主位上,暗中给杨央柏使了个眼色。
  杨央柏在心底给自个喊了一万遍加油,又畏惧又期待地坐到谢恒逸身边,举着酒杯道:
  “在这里头咱也算老熟人了,你陪我喝点吧,喝完之后,我保证再也不缠着你了。”
  他三指并拢、朝天竖起:“我发誓!”
  小男生今天穿的上衣很短,抬手间露出一截腰身,不知是有心的还是故意的。
  谢恒逸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没说答应。
  但不拒绝对杨央柏来说就是鼓励。
  他颤着手把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挪了过去,放在谢恒逸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恒逸盯着那杯酒看了会儿,仰头一饮而尽。
  意外的好说话。
  杨央柏当他是同意了,为了彰显诚意,赶忙给自己也灌了一杯。
  接下来就是长达二十分钟的灌酒过程。
  朴实无华,一个倒酒、一个一口闷。
  给什么喝什么。
  喝得越多,杨央柏唇角笑意就越扩大一分。
  从谢恒逸走进包厢起,他就一直观察着,专门挑对方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上前。
  他自认酒量不错,正常人都经不住他这么整。
  一想到等会喝醉的谢恒逸任他摆布,他就兴奋得眉欢眼笑。
  可喝着喝着。
  提前吃过解酒药的他都上脸了,已产生神志不清的兆头。
  反观谢恒逸,举止自若,甚至捏着酒杯敲了敲桌,嫌他倒酒的速度慢。
  失策了。
  他忘了对方不是正常人。
  不愧是他杨央柏看上的男人!
  杨央柏强撑着又坚持了会儿,最终眼前一花,倒在桌子上五花八门的空酒瓶堆里。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谢恒逸根本没答应陪他喝酒——
  谢恒逸只是单纯想喝酒。
  不止是杨央柏,半个小时过去,一群人倒了个七七八八。
  谢恒逸顿感无趣,放下酒杯接了个电话。
  来电人备注为“617”。
  这是他的习惯,会将每个认识的人都排号编码,防止把不熟的人记混。
  617是他在慧识网吧认识的朋友。
  朋友二字在他的人际关系网中含金量极高,能被他称为朋友,意味着对待此人可以放下戒心、不计较利益得失。
  尽管这位617智商低如障碍人士、根本无利可图,但因为有一颗赤忱真心,他闲暇时也乐意帮此人收拾烂摊子。
  就当积德了。
  不过积的明显是阴德。
  好人不仅没有好报,好人还遭报应了。
  在电话即将被自动挂断时,谢恒逸接了。
  接通的第一秒,清澈愚蠢的少年音就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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