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过这位袁小公子的运气不太好，一回来鼎泰和就濒临破产，而吴星也是在这个时候出来开了馄饨铺。
刚恢复记忆那阵，蒋淮夜看过吴星的个人资料，却没注意到他曾经任职的餐厅。
他没想到两人的缘分原来那么早，难怪他那么喜欢吴星做的食物。
“蒋先生，您的餐到了。”空姐微微弯腰，上了松露雪蟹茶碗蒸、和牛寿喜烧、海胆饭。
这班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蒋淮夜本来不怎么饿的，现在被勾起了食欲。
q市的海位于温带各道洋流的交汇处，海胆的品质不比北海道的差，只是苦于市场闭塞。
可惜蒋淮夜没有时间仔细品味，在飞机上也要忙着处理各种工作。
舷窗结出冰棱，q市塔台传来断断续续的雪暴天气的预警。
“请各位旅客注意。”
机身穿过雪幕，剧烈地颠簸起来，在暴风中艰难地下降到机场跑道上，耗时将近半个钟。
q市的雪一直在落，像是谁揉碎了一沓冷白色的信纸。
蒋淮夜从飞机上下来，雪粒钻进藏青色围巾的缝隙里，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身后的数枝白梅被大雪压断，伴着声声脆响落到地上。
吴星在劳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听见了窗外雪折残枝的动静，转头望去。
第61章 围巾
白茫茫的大地上散落着几段乌黑枝干, 似水墨画中粗放的几笔，而白梅香气随着花瓣隐入冰中。
大雪纷纷而落，路人撑着伞行色匆匆, 双脚偶尔陷于积雪里, 拔出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一堆保守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里，冒出一对鲜亮的小情侣。高大的男生戴着橘黄色的毛线围巾, 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去牵一个男生。
吴星眨了眨眼睛, 顺着那双手看上去，观察到了另一个男生的反应。
小男生脸上戴着黑框眼镜，整个人害羞地缩进了碧青色的围巾堆里。
这两团不一样的色彩嵌进黑白之间, 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吴星静静地看着挨在一起的小情侣。
曾几何时，他也和人这样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街上。
“小吴, 你发什么呆呢？”老马出去抽了一根烟回来, 冻得瑟瑟发抖。
橘黄与碧青不断向前，直到变成两个依稀带着颜色的小点，淹没于皑皑白雪。
吴星收回了跟随的目光, 打开手机，下意识调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
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终是无解。
“没什么，干活去吧。”
他想或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吴星名义上是鼎丰轩的代理主厨，实际获得的待遇却没有多特殊, 该干的活一样不落。
他又是个老实人，面对同事们一些不合规范的操作会做出提醒, 却缺少领导者应有的严厉。
年轻的老板给了他不错的薪资待遇，也在厨房这块很信任他，后来倒是再没有什么越界的行为。
而且袁可嘉最近跑去别的城市出差了, 这让吴星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干活都更有劲了。
他在预约办理健康证之前，还跑了一躺医院，询问了医生关于劣质omega被完全标记的事情。
医生了解完他的情况，给人开了几张检查单子，抬眸看向自己的病人。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
吴星想了一下还真没有，胃口很好睡眠也不错，就是可能太久没干厨房的活儿，有时候觉得有点累。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他在逐渐适应鼎丰轩的节奏。
他照实说完，看见医生眸色闪过一丝探究。
“照理来说，劣质omega被alpha完全标记之后，会很需要对方的信息素。”
“除了饮食睡眠之外，你的腺体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比如针刺般的疼痛。”
医生形容的很具体，倒是让吴星想起来了什么。
“您这么说，我最近有遇到几次后颈的腺体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不过很快就没有了。”
“医生，这个要紧吗？”吴星端正而坐，双手捏着自己的检查单。
医生听见吴星的回答，短暂地蹙了蹙眉，继续说道：“这是典型的信息素缺乏的早期症状，现在可能还不严重，但还是要引起重视。”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
“我看你表格上填的是未婚，那个完全标记你的alpha呢？”
吴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他……”
医生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小声说道：“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吴星觉得自己算不上年轻，甚至悲观地认为他或许再也遇不上合适的人。
这样带着蒋淮夜的标记总不是办法，吴星犹豫了半天，问起医生如何去除标记。
闻言，医生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想做标记清除手术？”
吴星抿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答道：“我想先了解一下。”
万一要做，也有个心理准备。
“你知道标记清除手术是不能打麻醉的吗？”
“唰唰”的切菜声此起彼伏。
吴星的手心里冒出一点虚汗，戴着的透明口罩随着他呼气的动作蒙上一层化不开的白雾。
“如果不是一方死亡，或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样的手术都是不被允许的。”
医生说的话犹在耳边，一阵刺痛爬上omega的后颈。
透明砧板上，雪白的刀尖跟着一抖，晃出一道精光。
刀刃刺破了青白色的鱼腹，内脏的腥味混着厨房的油烟，一同漫上鼻腔。
吴星看着有些歪了的刀痕，觉得有些难受，随后专心将鱼肉片成薄片，问道：“大概要这个厚度，不能沾血。”
“要这么薄啊。”
晶莹的鱼肉透着浅粉，像湿透了的白樱花瓣。
后厨挂着的红色门帘被人掀开，袁可嘉的西装上裹着将化未化的雪粒，径直朝吴星走过来。
“今天怎么样？”
男人的手不轻不重地落到吴星的肩膀上，停留了大约不到半秒，被人悄无声息地避开了。
“袁总回来了。”吴星的语调透着公事公办的味道，纤细的脖子微微一弯。
“后厨一切都好，市里出台了厨余垃圾处理的新规，下个月开始实行，我调整了一下流程，这两天在试行。”
袁可嘉眯起眼睛，将吴星拉到一旁，让人伸出手来。
吴星作为对方的下属，本能地服从指令，于是将手摊开。
“出差给你带的礼物。”
袁可嘉将一枚用田黄石雕就的印章放在吴星的手心里，接着用手包住对方的手，顺着方向给人合拢了。
吴星并不愿触碰到袁可嘉，可又怕摔了好东西，说道：“我手上不干净。”
“这东西看起来很贵，我不能收。”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就连拒绝也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傻气。
袁可嘉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伸手一勾那枚印章，红底的刻字显露出来，写了吴星的名字。
“以后会有用的，要保存好。”
这下，吴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下定决心般说道：“袁总，我有话想对你说。”
袁可嘉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巧，刚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等晚上下班，车上说吧。”
吴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alpha转身离开的背影，深深蹙起眉头。
厨房里的时间分秒必争，吴星实在没有工夫去猜老板的想法。
“吴厨，你看一下这样可不可以。”
“这个汁太稀了，再去调一份。”
吴星将身上穿了两天的厨师制服放进洗衣篓里，转身看见了斜倚在门框上的袁可嘉。
周边无人。
吴星站定，突然坦白道：“我是劣质omega。”
袁可嘉挑起一边眉毛，回答道：“我知道。”
“我被alpha完全标记过。”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跟着安静了。袁可嘉脸上的表情隐隐有所变化，没有说话，仿佛等着吴星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袁总对我有其他的心思，我希望我们能退回到单纯的工作关系。”
“我很感谢您给的机会，会努力工作的。”
袁可嘉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您想对我说什么？”吴星没有接招，抬眸看向袁可嘉。
“那个alpha呢？”
袁可嘉嗅闻着吴星身上淡淡的苦艾味道，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皂味，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你说你是因为个人原因来到q市的，其实是因为他对吗？”
吴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飘向远处。
袁可嘉身上的琥珀味四溢开来，幽幽地说道：“我的alpha腺体有问题，闻不到任何omega的信息素。”
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出现了名为“难堪”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