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况且这本来就是南赫的技能,如今用在南赫身上,只能说是他付给技能原主的最终报酬。
想到这里,寒明闭了闭眼,然后强行敛去被精神类天赋所放大的自由执念,准备对不远处的南赫使用天赋。
但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分钟里,今夜一直低调隐在暗处灯光中的白雪却像是忍到了极限,然后先一步对南赫用了他的移情天赋。
并且他用的还是他那不稳定的新开发天赋——将被选定者的所有情绪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白雪是真的忍无可忍。
他的移情天赋使得他本就对情绪敏感至极。
今夜他只是远远看着南赫而已,都能感觉到后者身上那呼之欲出的疯狂。哪怕没用天赋仅是旁观,白雪都被骇得满身冷汗,生怕南赫下一秒就失控当场。
等到后面蒙尼引爆了南赫身上的所有精神暗示时,对方身上那种彻底爆发出来的、几乎要点燃整个宴会的执着狂热,更是让白雪如坠冰窟。
都已经对着南赫用了三年天赋,他可太清楚南赫究竟疯到什么程度了!
要是放任南赫这样疯下去,今夜这里很可能不会有任何活口。更何况……
白雪看向了另一个角落里的寒明。
南赫状态不对,他姑且还可以悄悄跑出去,但他能感觉到,此时寒明的状态也被南赫给带的不太对劲了。这让他没办法再袖手旁观。
于是他争分夺秒地对着南赫用了移情天赋,并胆大到将南赫的所有情绪移到了凌宙身上。
因为今晚寒明说好会带他走。
他绝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泡汤!
虽然他不清楚凌宙的真正身份,但无论凌宙是不是宇宙意志,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极有可能是非人类的家伙完全没有情绪。
在场这些贵族已经死了近半,活着的那些他又不清楚他们的天赋。要是贸然移到旁人身上,他怕会引发未知变数,让情况变得更糟。
选来选去,也就只有完全不会被情绪影响的凌宙最合适。
选定凌宙作为情绪转移对象的下一秒,白雪突然开始呕起血来。
那不是天赋使用失败的反噬,而是强行对实力高过他的人使用天赋的反噬。
不过无所谓,天赋成功便好。
只要寒明没事,他离开南域的船票便有了保障。这鬼日子他真的受够了,哪怕南赫开的工资再高,那也得有命赚啊!
只要能离开这里,只要能远离那位让人心惊胆战的疯子,他得罪谁都无所谓。
念此,随手擦尽嘴角血渍的白雪再次看了寒明一眼。
可看清寒明此刻的表情后,他却忽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寒明看上去确实已经恢复了理智,但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如此的……
如此的凝重。
只有寒明自己清楚,此时此刻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白雪刚才的神来一笔,的确使得他在不曾动用天赋的情况下间接恢复了理智。然而理智回归的一瞬间,寒明最先感觉到的并非大脑的清明,而是那快要爆破他耳膜的危机预感。
明明此时幻觉已褪,但耳边那在神经上骤然响起的尖锐爆鸣却让他混乱得如在梦中。
先前他还自嘲宴会上的危机太多,搞得他的危机预感直接吵到失效。
如今他的危机预感依旧吵闹。可真的吵到了这种程度,配上身后那太过分明的存在感,反而让他不再难以区分它源自于谁。
因为能让他战栗至此忌惮至此的,只会是凌宙本身。
这一刻,除了这个人于危机爆鸣下愈发清晰的脚步声,他甚至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此刻寒明没有回头。
可透过脚下的大理石地面,透过四周的水晶石柱,透过宽阔剔透的大片玻璃窗……透过一切可以反射镜像的物体,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见了远处那双非人类的金眸。
而此刻这双金眸的主人,还在平静地朝他走来。
凌宙每走近一步,四周还清醒着的人群便如浪潮般晕眩一圈。等到这位宇宙意志在他身后停住脚步以后,整场宴会上,除了凌宙与他竟再无一位清醒者。
就在这样寂静到恐怖的氛围下,他听到凌宙极低极哑地唤了一声:“寒明。”
这一声似是悉数唤回了他的听觉。
他就这么缓缓抬眼,隔着身前的玻璃窗对上了凌宙的金眼。
正值《神降之夜》第四乐章来临。
而这首曲子的第四乐章,名为《无听》。
既是无人聆听的无听,也是人类无法听闻的无听。
第47章 南域·月胧明(二十二)
“寒明。”
伴着那曲集诡秘与神性于一体的《无听》, 寒明听到了身后的第二声呼唤。
而这道声音响起的刹那,就像是在呼应《无听》的含义一般。这一刻,不仅宴会厅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晕眩, 连同宴会厅内的所有玻璃都化作了齑粉。
实际上这却并非是因为人类不可直视神明, 更不是因为凡世无法聆听神音,而是因为这个宇宙里最接近神明的那位, 在以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让他回头。
真是荒唐。
也真是疯狂。
所以干出这种傻事的凌宙,此时此刻究竟被那些转移而来的情绪影响了多少?
念此,哪怕这一瞬危机预感叫嚣得快要刺穿他的耳膜, 寒明终是转过了身。
只见他扫了一眼昏迷的人群, 确认所有人都失去意识以后, 才似玩笑地和凌宙开口道:“在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跨年夜里, 宇宙意志公然对不相关的人类出手,是不是稍微有点出格了?”
“不相关?”凌宙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个词,那双标志性的金眸半垂着, 以至于寒明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只要他们曾注视过你, 就没有什么不相关。”
什么意思?真就已经疯到连别人看他几眼都要管的地步了?
即便是非人类的宇宙意志,这种占有欲未免也太过旺盛。
还有今晚这危机预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已经叫嚣到了这个程度, 还能一次高过一次地在他耳边爆鸣?它就没有极限的吗?
就在寒明思索之际, 凌宙紧随而来的话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凌宙继续道:“就算真的不相关,也无所谓。我早已做过更出格的事,所以这些都无所谓。”
凌宙说得平静, 然而闻言的寒明却无法将这些话不当回事。
随后他今夜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注视起了凌宙。
和通过镜像间接瞥见的模样不同。真正以肉眼看向凌宙后,他发现这一瞬凌宙的发色远比来时更浅——那已经是处于纯黑与纯白交界线上的那种纯正灰色。
这样鲜明的发色变化,让寒明不可能全然无视,只会愈发感到不安:“你做了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凌宙无声的笑。
那是一个不那么宇宙意志的笑, 也是让他的直觉与危机预感同时尖啸着攀向顶峰的笑。
与这个笑一同而来的,是凌宙仿佛在陈述真理的低哑嗓音:“我只是走向了我的星星。”
今夜凌宙一直在注视寒明。
或者说,这三年里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注视寒明。
他知道他的呼吸,他的体温,知道他指尖的每一道纹路。
然而越注视他却越迷惑,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永远不知道,他的星星下一秒究竟会走向谁。
一如这场舞会。
当寒明应邀朝南赫走去时,凌宙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然后他发现,无论这颗星星走向谁,那个选项里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他。
他不尊重,他不理解,他不祝福。
他更不会接受。
如果这就是出格,那么早在他开始每日每夜无法抑制地贪恋那并不温暖的体温,甚至早在他以人身走向他的那颗星星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夜的宇宙意志失格。
寒明闻言静静凝视着凌宙的眼,凌宙也在一如既往地回望着他。
明明窗外血月高悬,昏沉的月光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诡谲意味,然而此刻这位宇宙意志的眼睛却澄澈到了让他讶异的地步。
透过这双非人类的金眸,寒明清楚地看见了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以及倒影中的他所拥有的、与这位如出一辙的黄金之瞳。
所以凌宙到底是醒着还是疯着?
想到这里,寒明瞥了一眼被满墙月光花缠绕覆盖的挂钟。
此时离午夜零点还有三分钟左右。
零点一至,他用以探查情绪的天赋便会冷却完毕。虽然先前已经让白雪试探过凌宙一次,但这次的突发状况实在让他放不下心。他得亲自动手,才能知晓凌宙是否被移情影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