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逐扬坐在屋子内,房门大开,他看着远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逐扬视线从上到下将远岫全身扫视了一遍,后微不可察地仰靠在了椅背。
  “走错屋子了?”逐扬问道。
  远岫看了下四周,点点头道,“没有。”他挺身盯着坐在位置上的逐扬,眉头紧皱,看起来对逐扬很是疑惑。
  其实,远岫本不打算喝那么多酒的。只是,当他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来逐扬,远岫才猛猛灌了三壶白酒。
  他都去喝花酒了,逐扬明明知道也不来找自己,哪怕让人带个话信也行啊。远岫越想越生气,生气逐扬如此坐得住,也气自己没事找事,逐扬并不会如远岫想象中那般吃醋。
  “那怎么跑到我房中来了。”逐扬站起身,扶住一直在摇晃的远岫,让他立正了些。
  “这里是你的殿宇吗?这里是我的金武殿分出来的一个小房间。”远岫用手指向逐扬比划了一下。
  “行。”逐扬没有争辩,此刻废话连篇的远岫,一看就知道是喝醉了。
  “不就上次说了你一句吗?至于专门跑去酒楼…。”逐扬很少碰酒,也不喜欢别人身上沾染酒气。扶着烂泥般瘫倒在身上的远岫,逐扬无比嫌弃地将他搬到床上。
  看着远岫四仰八叉的躺姿,逐扬一阵头大。
  今日,并非他不去酒楼找远岫,当知道远岫去喝花酒,点清倌的时候,逐扬已经在用最大的理智于外人面前保持镇定。
  忽地,逐扬想起侍卫的话,面上燃起的薄怒消了下去,眉眼间多了几道化不开的愁绪。
  远岫衣衫完整,身上除了酒气外再无其他。逐扬看了远岫一会儿,便转过身去,突然手腕被捉住了。
  “我去拿湿布给你擦身子。”逐扬拍了拍远岫的手。
  远岫睡颜安然,手脚无力地垂落,任由逐扬将其剥了个干净。
  “你会忘记我吗?”逐扬仔细地擦过远岫皮肤,莫名问道。
  “忘记我也好,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逐扬自顾自接着说道。
  “…。。逐扬。”远岫喊了一声。
  逐扬一愣,他看着远岫喃喃的嘴唇,“逐扬…逐扬,你为什么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听见远岫这么说,逐扬扯了扯嘴角,似是在苦笑,“原来,你都知道啊。”
  “为什么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远岫又问了一句。
  逐扬知道远岫此时是在说梦话,他揉了揉远岫的脑袋,说道,“以后不会再对你冷淡了。”如果他们之间还能有以后的话。
  第58章 早点回来
  头好痛,远岫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捂自己突突直跳的额头,他昨夜宿醉,醒来全身酸痛,脑袋更甚。
  好在身上干净清爽,远岫掀开被子一看,他已换上了寝衣,袖袍与裤脚略微宽大,两只脚都拢在了裤腿里。
  逐扬房内的陈饰远岫只一眼便认出来,他不记得昨日是如何从宫外回来,又是如何到的逐扬殿中。不过远岫也不须过多探究,左不过是他一路醉悠悠地回到宫内,然后倒在了逐扬房内,逐扬再给他抬到了床上罢了。
  远岫光着脚下了床,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子旁,提起水壶倒了杯凉茶。
  喉咙干得都要冒烟了,远岫轻轻咳嗽了声,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不够,正要再满上。
  “嚓嚓…嗦嗦嗦。”远岫手顿了顿,转过脸,寻声望去。
  偏殿房中有一外室隔间,与内室只一墙之隔,可直通院外。远岫竖耳倾听,讲话之人似乎是逐扬。
  远岫鬼使神差地就要靠近,他放下茶壶,走到隔间门外。
  木门并未闭合,开了一小条缝隙,
  远岫抬脚准备进入屋内,忽地,隔间内响起另一道人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是在交谈。远岫悻悻地收回敲门的手,转身就要离开,远岫走得稍慢,二人对话尽入耳中。
  “阿葛其约将军于城外客栈见面是何意?他莫不是使诈?又在谋划奸计?”是追风的声音,远岫只听他说了几句,马上认出来了。
  远岫走出去几步,就听见逐扬紧接着说道,“他写信给我了,说是要告诉我身世的秘密。”
  “追风,你说他这话是真是假?我的身世会有什么秘密?”
  远岫脸色突变,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身世、逐扬的身世,远岫再清楚不过了。
  他拥有名正言顺承接帝位的身份和与之相匹配的手段能力,比起远岫,逐扬似乎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逐扬…。逐扬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他会怎么做?
  远岫不可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以为这件事从此埋入岁月长河中,不会再有人知晓。
  阿其葛,一个边塞蛮族又怎么会知道西塞宫廷秘闻的。
  远岫抱住脑袋,他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与方才醉酒后的酸痛不同,这是一种刺骨的钻痛,远岫回忆当日父皇于病榻前对自己的交代。
  他听得很清楚,只要…..只要自己瞒住了,就不会再有人知晓。
  现在不仅阿其葛知道了,很快逐扬也会知道,再后来,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砰——吱呀。”隔间的大门打开。
  逐扬从门内缓缓走出,内室安静柔暖,一入内,逐扬就看见床铺上静静躺着的远岫,他一面走近,一面视线扫视过桌上的茶壶。
  被褥深陷下去一角,逐扬坐在床边,他抬手抚摸了下远岫的脸颊,冰冰凉凉的,比以往都要更冷一点。
  远岫藏在被子下的手臂不断冒着冷汗,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假装刚刚醒来的样子。
  “嗯。”远岫刻意哼唧了一声,侧过脸,避开逐扬的指尖。
  他小心翼翼地支起上半身,往后挪动了几下,视线低垂,开口说道,“嗯…。你醒了?”
  远岫心虚到没敢直视逐扬,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不管说些什么都没有用,远岫极力保持住自己不慌乱。
  但他蹦跳地极快的心脏,都要冒到喉咙眼了,远岫要在逐扬发现他的异常之前,离开这里。
  “我…我先回去了。”远岫掀开被子,曲起腿,不论是视线还是肢体,他都与逐扬保持距离。
  快速穿戴好衣物与鞋袜,远岫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偏殿。
  逐扬从远岫起床时,就一直盯着他。
  看着远岫因慌乱几次都套不上的衣袖,没分辨清正反就一股脑穿上的裤袜。逐扬一言不发,直到远岫离开,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远岫脑子里全被逐扬身世之事占满,没有发现逐扬床边异常的沉默,他快步绕回主殿,一踏入室内,急急忙忙地关上了大门,仿佛身后跟着可怖的鬼魅幽魂。
  殿内瞬间陷入昏暗,只余一扇半开窗牖泄入外头明媚的日光,远岫赶紧跑过去,将窗户也关上。
  他整张脸都没入到了黑暗当中。
  此时,远岫独自呆着,他砰砰直跳的心缓和下来不少,一团浆糊的脑袋也恢复思考。
  阿其葛身为异族,即便知道零星的秘闻,但未必了解全部,或许他…..他不一定清楚逐扬血脉之事。
  可若他不知道逐扬为丰泽先祖血脉,那他为何又要偷偷叫逐扬前去私会,必定是涉及整个丰泽根基的大事,才会让他在丰泽的地盘,冒着风险也要现身。
  远岫难得聪明了一回。他抱着脑袋,另一只手重重地打了下后脑勺,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良久,远岫靠着门框,静静地坐到了地上。
  一连几日,远岫都绷紧神经,他像一只卡在弦上蓄势待发的羽箭,只是他这柄箭一旦开张,射向的不是不别人,是他自己。
  而这一日,终会来到…..
  远岫听到探子密报,逐扬今日要出宫,去城外。远岫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他紧紧撺着拳头,呼吸开始急促。
  “陛下,你去哪里——。”小木子察觉出远岫这几日的不同,他只以为远岫跟逐扬闹了矛盾,两人才久久未见面。
  今日一事,小木子才明白,没那么简单。
  “陛下?!”
  追风听到门口一声巨响,他回过头,看到远岫直冲冲地就进来了。
  见到来人是远岫,逐扬与追风相互对视一眼,逐扬对其说道,“你先出去吧。”
  追风识相地退到屋外,带上了门。
  房内只剩远岫与逐扬二人,远岫上前一步,他看见桌上摆着的剑器,面容上的忧色更浓了几分。
  远岫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哭腔,他问道,“你要出宫去?”
  逐扬垂了垂眼眸,回道,“嗯。”
  “一定非得今日吗?我…我身体不舒服,你可不可以不要出宫了。”远岫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地胡乱说话,他想不出来能让逐扬不出宫理由,只希望逐扬可以能为了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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