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以后丰泽,岂不是都是逐将军说了算。”那人眨了眨眼睛,对此等秘闻很是感兴趣,还想继续说道。
另一人打断他,“少说几句,今夜巡逻还不嫌累吗,那明晚也继续。”
听到这话,那人悻悻地转过脸。两人背影走入大道的尽头,周遭再度安静了下来。
“小由?你怎么坐在这里。”荣启今早要回军营报道,天还未亮时便起床了,一开门,院子里竟然坐了一人。没等走近看,他便认出来远岫。
像是遇到了什么绝望至极的事情,远岫面色苍白的如雪般,荣启走到他身旁,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气。
荣启去拉远岫,摸到他的衣物,半干半湿,其上全是水汽。
第51章 找活计
一个早上了,远岫就这样坐着,也不讲话。直到烧好午饭,大齐去叫他,远岫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坐到了凳子上。
凳子是长长的一条,两人坐一张,涂涂在远岫身旁坐下,见他这副样子也没提让远岫将凳子往前挪些,将就地坐下。
远岫沉默地吃起饭来,众人见他还能进食,也便放下心。
餐桌上,大婆念起酒庄的收成。今年逢干旱,雨露稀薄,葡萄长得并不好,来年酒庄生意势必会跟着淡下来。
说及此处,大婆面上染上一层闷苦。西塞贫塞又连年征战不休,若是酒庄再没有了生意,一家五口人都只能喝西北风了。
众人俱沉默了下来,这时大齐出声道,“我听隔壁家的阿桐说,他要去南方的茶园寻活计,要不我也去看看,或许能挣到钱呢。”
“我也要去。”涂涂立马附和道,“南方好,富庶繁华,有绿色的山和蓝色的水,我都还没见过。”
“大齐哥,你得带我一个。”涂涂去摇大齐哥的手,哼声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是去找活干。茶山采茶早出晚归,山上蛇虫遍地,太阳落山才休息。”大齐回道。
“我知道…..”涂涂一心想着要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我也去。”
远岫原本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现下开口说话。众人俱看向他,远岫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去南方。”
稀月疏星,平原上一顶顶营帐如团团火焰,照得天际,恍若白日。
逐扬坐在营帐中的桌子前,他翻看从丰泽寄来的信件,其中一笺是逐府送来的,逐扬手一顿,连忙打开。
母亲在信中告知,当日远岫在府中见到了那个被自己带来的小孩后,匆匆离去。听府中陪伴在远岫身旁的侍从所说,远岫还呕了口血,面色极为难看。
逐扬拿着信的手缓缓落下,他似乎明白了一切,远岫为何会冒着危险,宁愿化名“安抚使”也要前往西塞。
想必,他已恢复记忆,是来质问自己的吧。
远岫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在见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一定气疯了。
逐扬没等到远岫红着眼睛站在面前,一字一句泣血般唾弃自己的样子,没听到远岫大声吼骂的声音。
若是一切都顺利,远岫在见到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应当会如此说道,“逐扬!你把这个小孩找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在觊觎我的皇位,是不是还想着利用我当你的傀儡。”
“逐扬,你这个自私自利,薄情寡意的混蛋!”
“…..”
可远岫只是消失了,任凭逐扬怎么寻找,都找不到。
几个月前,原是稀松平常的一天,逐扬刚从齐鸣回来,远岫又突然失忆,每日亲自上朝,他乐得悠闲,整日无所事事。
早上天刚蒙蒙亮,逐扬收到一封密信,是他留在齐鸣当地的侍卫传来的。逐扬虽说回到了丰泽,但他依旧不放心秦决,便派遣几人监视他们。
果真出事了,不过倒不是秦决有什么动作,而是他们这一伙人被盯上了。
逐扬本来不想搅和进这些事当中,毕竟秦决当年追随崇王,没少干过排除异己的事,现在他靠山已倒,有人来追杀他也是正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逐扬如是想着。他只答应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却没说要护他们周全。
只是,信件后面的几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侍卫暗中调查出那一批人的来历,似乎与西塞的异族有关。
西塞、异族。
逐扬转过身掖了掖远岫的被角,趁着晨间的雾珠还未完全消散,便启程去往了齐鸣。
几人轻骑快马,一路疾驰而去,等到达齐鸣时已近黄昏,逐扬不曾停歇地就去了秦决的居所。
他们来晚了些,等到达府门外,里面已传来人语。
逐扬跃上邻居宅院的屋头,自上而下看,宅院内灯火通明,十几个人将院子里外团团围住。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逐扬站得远了,听不清。
看起来那帮人并没有与秦决达成一致,为首之人没辙,气地抽出长剑,剑锋直指秦决的脖颈,威胁着又说了些话。
秦决面不改色,他依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逐扬即使站得远,依旧能感受其说话时的慢条斯理。
逐扬缓缓蹲下身,伸手向身后几人示意了下,几人与逐扬一同藏匿在了屋顶檐角后。
过得片刻,这几人忽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逐扬隐约听到他们说道,“…。不肯……”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还有他,都活不了!!”
伴随一声尖叫,那柄剑刺进了秦决的肩头,再次拔出时,血液立时迸射出,秦决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发生地太快,逐扬未来得及反应,院子中已然混乱。
秦决身后的一群人原本被他们持剑震慑着,见到这一幕,骚乱作一团。
那几人中间围着一个小孩,逐扬定睛一看。圆圆的眼睛水灵灵的,此刻整个人像是被吓呆了一样,微微张大嘴巴,泪水含在眼里,要落不落。
逐扬肩颈怔了怔,他手臂稍稍僵硬。任何一个见过远岫的人,看到这个小孩都会发愣。
因为不仅是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眸与远岫极为相似,在浓重夜色下遥遥看去,朦胧间,就好像七八岁时的远岫站在逐扬面前。
那个在深宫庭院中,怯生生张望着的小孩,逐扬曾在很多个迎窗出神的午后,欲睡未眠的夜间,想象过远岫少时的模样。
此刻,那个小孩切实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上!”逐扬当即说道。
逐扬带着的几人是亲卫,对上来人却也有些吃力。几番恶战下来,才逐渐占了上风。
见败势已显,对方也不多做纠缠,领头之人趁着他们缠斗之际逃离,其余未能逃脱之人俱服毒药而亡。
秦决年时已高,又因身重剑伤,未能抗一晚,便亡故了。逐扬带着剩余几人回了丰泽,他一人先行赶路,留下亲卫护送他们。
那个孩子的身份特殊,逐扬不放心,便把他放在了逐府。
逐扬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每每看到远岫,逐扬并不敢开口告诉他。一是害怕挑起远岫的伤心事,二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告诉他,崇王的孩子还在,我把他找回来了。远岫会怎么想,自己在远岫心中本就信用不高,逐扬到底是害怕了,他不想再与远岫恶语相向。
后来发生的事,逐扬却是怎么也想不到……
“小由…。醒一醒。快到了。”远岫原本歪着头,睡着了。在一阵猛力摇晃当中,远岫睁开了眼睛。
“快到了。”远岫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涂涂的话,他逐渐清醒过来,看着对面的涂涂与大齐二人,确认地又问了一遍,“快到了?”
两人点点头,远岫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这几天他睡得断断续续,都要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终于要到了。”远岫伸了伸腰,舒缓了下肩背部的酸痛。
他们几人并没有通关文碟,借着阿桐的关系躲过了官兵的搜查。一路上都坐在运送酒桶的马车上,几人蜗在车厢中,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车厢里除了远岫、涂涂、大齐外,还有几个相似年岁的男女,想来都是出来找活计的。
避免多生事端,这几日他们白日便在车厢中休息,夜间才出来活动一小会儿,竟也生生挨了过来。远岫除了睡就是睡,只盼望一睁开眼睛,一日的光景就过去了。
涂涂很是激动,他都快闷坏了,车厢里没有窗户,阿桐又在外守着,不让他们到处乱看。
现下听到,阿桐一面架马,一面向里说,“快要到了。”的消息时,他控制不住地就要告诉远岫。
马车稳稳地停下,帘子掀开,外头夜色已暗。
远岫跟在他们后面下了马车,一抬眼正正地瞧见了座座连绵的山丘,空气中不再是干燥到刺痛鼻腔的空气,淡淡的湿润带着南方特有的清新。
“回来了。”远岫站在山脚下,望着山顶的树林,叹道。
“小由,快过来。”涂涂在身后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