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么吗…”远岫没有放在心上。逐扬搬进了宫中,住在他隔壁的秋水居中,似乎是带了些逐府的人过来,他好几次都遇见了生面孔。
两人住在同一个宫殿,一主一偏,逐扬却是鲜少与自己打过照面,远岫也懒得管,由着他去吧。
远岫忐忑不安地坐在马车当中,今日天还未亮,便有宫人唤他起来,梳洗穿戴完毕,他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轮缓缓滚过石板路,因当是过了很久很久,远岫感觉外头的声音由万物沉静转而生出人语轻喧。
马车内部宽敞,足足能坐下七八个人的空间,远岫一人在里头稍显寂寞。此刻他睡意全无,紧撺的手掌心渗出薄汗来。
“小木子,到哪里了?”远岫忍不住出声问道。
远岫原本是要跟着宫中众人一同去往磨山的,逐扬道人多显眼,让远岫分出一小队人走了山道径路,就近赶往磨山。
“宫外了。”小木子坐在马夫旁边,隔着木门,对远岫轻声说道。“在行上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远岫挺了挺背,僵硬地挪动身子。他小心地用两根手指夹起帘布的一角,探前去,想要望上一眼。
外头一股力重重地扯过,有人压着窗子,刚透进来的小块亮光,瞬间消失不见。
“别乱动。”
远岫吓得连连后退,他手臂一撑,才没向后仰倒过去。
听到马车里的响动,逐扬目光在垂下的车帘上停留了片刻,他骑驾一匹高马,随行在队伍左侧。
“你怎么在这里?”远岫一下子就听出来逐扬的声音。
方才出宫时,逐扬派了两个侍卫跟在马车左右,那两人远岫见过,是逐扬身边的近侍,同他从西塞回来的,
眼见着逐扬跟随走大路的百官宫人一齐去往磨山,这下他突然出现,远岫惊讶不已。
“怕你太蠢,给我惹事。”逐扬的声音悠悠传来。
远岫撇撇嘴,暗自嘟囔道,不就是看一眼吗?又不会怎么样…
他收回心,端正地坐在马车内,过得久了,远岫逐渐生出些乏困,额头斜靠,眯起眼来。
轰隆一声,远岫眼睛都没来及的睁开,整个人随着急停的马车飞扑向前。
膝盖手掌顿时刺痛无比,“嘶——”远岫倒吸一口凉气。他倒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听得外面忽然吵闹起来,远岫强撑着就要坐起。
“陛下,快别出来,外面危险。”坐在马车沿边御马的侍从,探进来半个身子,见远岫倒在地上,他赶忙伸手去扶,“陛下..陛下。”
“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远岫借着那人的力勉强直起上半身。“陛下不必担心,逐扬将军在外面——”话音未落,侍从已马车上摔了下去。
“!!”远岫急忙爬过去看。
还没等见到那人,一只大手已经将他从马车内拽了出来,砰咚一声,远岫滚在了地上。
“狗贼在此!!”
远岫托着摔痛的后腰,嘴中不停嘶气。这时乱作一团的人群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聚在此处。
没等远岫将喉头里涌上来的血水咽下去,后勃颈就已搭上了一只大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撞入视线的下颌沾了几滴鲜红,鼻息间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漂浮,逐扬一用力,远岫正正站定。
方才那将远岫从马车上拖下来的男子,正高举一把砍刀,若是再晚一步,远岫整个人怕是要一分为二。
想到此处,远岫后怕,他伸手揪紧了逐扬的衣袖。
“你抖什么?”衣袖颤抖地厉害,逐扬半个手臂限制在远岫的环抱中。
“我…。我害怕。”远岫何时见过搏杀的场面,想到随时可能惨死刀下,他站立的双腿开始发软。
马车行驶到城外林中,路上忽遇刺杀,二十多人皆是有备而来。
远岫仿佛挂在了逐扬身上,沉甸甸的,逐扬只余下一只手可以应付,不过一会儿,渐感吃力。
这批人大半是宫里的侍从,不能动武,此刻瑟瑟发抖地蹲在了地上。胆量大些的挥手反抗之人,俱已倒下。
血腥味愈发浓烈,脚下踩过软粘的泥巴地,鞋履上沾满了腐朽的气味,新草植叶味混着血液。远岫佝缩着身子,一个劲地直往逐扬怀中钻。
逐扬刚踹翻一个,另一只手还要空出来推开远岫的脑袋,他看了眼马车,立时走了过去,解下了缰绳。
“结…结束了吗…”远岫哆哆嗦嗦地问。
下一秒,远岫腰部腾空,天晕地转间,他已挂在了马匹上,双手双脚挣扎不断,活脱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活鱼。
一双大手压在他的背上,远岫失力地垂挂下身子,四肢随着奔腾的马蹄,一下一下地甩动,抬眼处,目之所及的是快速移动的泥巴地。
高挺纤立的细草从远岫脸上擦过,酥酥痒痒的。远岫倒挂久了,面容已成深红色,他尝试着抬起脑袋,后又无力地垂下头,说道:“逐扬..我想吐。”
骑驾马上的人充耳不闻,缰绳尾在挥动时偶尔抽到远岫的背部,痛感细微。
不一会儿,远岫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13章 你将就穿吧
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远岫眼皮颤抖,不安地眯开一条缝。“哪里?…这是在哪里…”他嘟囔道,亦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光明亮,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云空,他想抬手,手臂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远岫微微侧转过脑袋,以此抵挡刺眼的日光。
视线中一双黑亮的皮靴站定在他身旁,逐扬自上而下低头看他,遮没在阴影里的面容多了几分雕刻的锋利。
远岫挣扎着就要起来,他使尽了全身力气,堪堪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四下望去,他正处于密林当中,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林中穿行而过的溪流没过半块巨石,河水冲击在石壁上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远岫的衣襟。
粘腻腻地贴在一起。
逐扬站了好一会儿,忽然递过来黑乎乎的东西。
“什么”远岫向后退了一下,目光在上面逡巡,开口问道。
“水。”逐扬声音不咸不淡。
犹豫了下,远岫伸手接过,他轻晃囊袋,听得水声哗啦,拔开塞子,就呼噜呼噜地灌入。他喉咙干得都要冒烟了,似乎还渗出来血丝,远岫一心只扑在解渴上,囊袋瞬间空了一半。
有几滴从下巴留下,滑入脖颈当中,远岫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目光落在了坐在岸边的逐扬身上,他正用手捧出水喂给马儿喝,一下接着一下,不知疲倦。
远岫从未见过逐扬这个样子,他不自觉地跳下石头,走了过去。踩过稀疏杂草的泥地,脚下噼里啪啦的枝干折裂声清脆。
“你看着蛮有闲心的?”远岫还未思量好词语,一开口竟有种讽刺的意味。
逐扬没有抬头看他,只自顾自地从挂在马背上的挎包里掏出干粮接着喂马儿。
见逐扬没有说话,远岫有些慌了,荒郊野外的,要是触恼了逐扬,他一气之下将自己扔下,可就完了。
他手不能提,脚不能跑的,莫说是遇上刺杀的人,只要碰上什么山间猛兽,就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咳…咳…我是说你把马喂的真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哈哈哈。”夸了几句,远岫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许是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加上逐扬并不搭话,远岫收了收,笑得僵硬的脸颊。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远岫问出了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
说完,忽地生出委屈来,他压抑了一会儿,用仔细辨别能听出的哭腔说道,“他们还会追过来吗?”
逐扬愣了会儿,抬眼去瞧远岫。
抿紧后的嘴巴刻意压低,连带着脸颊上的肉包鼓起,圆溜溜的清目眼尾处比平时弯垂。远岫双手贴在身侧,整个人直直地站立,仰着个头看向逐扬。
“这里很隐秘,一时半会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逐扬声音多了些柔和,更加轻。
“那我们是要回城吗?要不还是回宫中吧,如果赶回去的话,是不是还是走大路好一点?”远岫一下子甩出好多个问题。
逐扬全都没有回答,他接着转过身去,梳理起马儿的毛来。
远岫着急,他走到逐扬面前,舔了舔嘴唇,还想接着问道。逐扬深呼出一口气,回道,“到处走走看看吧。”
“好。”远岫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吱啦一声,是衣服撕裂开的声音。远岫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处,他伸手去扯挂在枝干上的衣尾,裂口越来越大,一直蔓延到了腿部的位置。
远岫穿得是祭祀的服饰,里三层外三层,外袍拖挂在地上,卷了不少枯枝败叶,泥水浸透了衣物,衣尾处染成了棕黄色。
他生怕逐扬走了,不等自己,远岫回扯地用力,愈着急,衣服愈牢牢卡在枝干处。
一双大手揪过衣服,微微用力,连带着枝干一齐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