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公冶鹤廷你说话,我要你同我说实话!”
  “你说话啊!”
  公冶鹤廷眉心拧得越来越紧,终于忍无可忍地睁眼道:“殉情!我是殉情死的,你满意了吗?”
  “你死之后,我亲自为你扶棺送葬,将你葬入皇陵,然后我打开棺材同你躺到了一起,我抱着你,服下了鸩酒,我答应过你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做到了,那你呢?阿雁,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下次能不能不要食言?”
  闻堰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他想到公冶鹤廷抱着自己的尸身,绝望地服下鸩酒的画面,便感到心脏绞痛,连带着脑门都在抽抽着发疼,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却怎么都喘不过气,他口中发出悲戚无助的哀嚎,最终无法控制地,撕心裂肺地一下一下哭出声来。
  公冶鹤廷从来没见过闻堰这个哭法,他吓坏了,也心疼坏了,他用力将闻堰箍进怀中抱紧:“好了,好了阿雁,不哭了,不哭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难过,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再做什么决定之前,能想想我,想想我要什么。”
  “我连死都不怕,可我怕你不要我。”
  “你总是不要我……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被你抛下了。”
  那夜闻堰哭了很久,公冶鹤廷也哄了很久,天光微熹之际,怀中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就在公冶鹤廷以为闻堰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怀中传来一声沙哑而微弱的:“对不起……”
  公冶鹤廷愣了愣,旋即眼眶湿热,笑道:“没关系,你知道的,我总会原谅你的……谁叫我爱你呢。”
  “不过比起对不起,我喜欢听你说对我说,我爱你。”
  闻堰抬手覆上公冶鹤廷的脸颊,望着他的双眼,流泪道:“公冶鹤廷……我爱你。”
  公冶鹤廷低头,同他相拥着,额头与鼻尖相抵:“阿雁,我也爱你。”
  “我爱你,胜过世上所有人。”
  闻堰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
  公冶鹤廷:“知道也不许嫌我烦,你要不厌其烦地听我说,听我说一辈子。”
  闻堰笑道:“好,听你说一辈子。”
  ◇
  第60章 赔你的
  翌日,闻堰带着姨母的画像进宫去向公乘御借兵,御书房会面时,闻堰特意带上了靳武,果然如料想中一般,公乘御几乎是立刻便答应了闻堰借兵的请求,条件同前世一样,要靳武留下,做公乘御的靳妃。
  离别之时,靳武同前世那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自此一别,他不久便会惨死于冷宫中,与闻堰再无法相见了。
  闻堰看了只觉得好笑,想起靳武后来写给他的那些黏黏糊糊的信,心境已然与前世大不相同。
  傍晚,闻堰带着兵符出宫,公冶鹤廷已经在东华门外等了。
  原本闻堰是打算叫公冶鹤廷同他一起进宫的,可公冶鹤廷说想回前世他们一同生活过的木槿村看看,闻堰便也没有强求。
  远远看见那高大的异族男子,闻堰便忍不住冲他笑起来,待走近了,见到公冶鹤廷颧骨上一块明显的淤青,闻堰面色当即沉了下去:“谁打你了?”
  公冶鹤廷抬起握成拳的手,展开手,一枚系着墨绿色同心结,坠着绯红流苏的双鹤和田玉腰坠便从他指间落了下来,出现在闻堰面前,随着寒风晃动。
  那玉坠一出现,闻堰便猜到公冶鹤廷脸上的伤从何而来了:“你又去夜庭楼做打手了?”
  “谁准你去的?”
  公冶鹤庭期待闻堰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然而闻堰面色难看得要命,公冶鹤廷嘴角笑容淡去:“阿雁,你听我说……”
  “谁爱要谁要。”闻堰寒着脸将公冶鹤廷推开,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公冶鹤廷赶忙追上去。
  上了马车之后,公冶鹤廷厚着脸皮将闻堰整个抱住,闻堰又沉着脸将他推开,如此反复,直到马车晃晃荡荡地离开城内,闻堰仍是不肯让他碰。
  公冶鹤廷失落地坐到一旁,对着手中的玉坠叹了口气,道:“罢了……早就猜到你应当是倦了我了,上辈子我送你这玉坠的时候,你还如真似宝地珍藏着,这辈子我送你,你却是连看都不愿看一眼了。”
  “都说上赶着的不值钱,说得不就是我么。连死我都要跟你死在一起,上辈子缠着你便罢了,这辈子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你心里定然烦透我了吧。”
  闻堰忍无可忍地睁开通红的双眼,几乎被他气哭:“公冶鹤廷!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对上公冶鹤廷含笑的双目,闻堰便知晓自己被这人给骗了,他额角青筋跳动:“公冶鹤廷……”
  公冶鹤廷怕闻堰真气出个好歹来,不敢再同他开玩笑,坐过去将人紧紧抱住:“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气我不顾自己的身体,可是如今我还没有做皇帝,我身无分文,又想送心上人一件定情信物,我只能去做打手。”
  闻堰挣了挣,想从公冶鹤廷的怀抱中挣脱,可这一次公冶鹤廷用了全力,他根本挣不开,近乎是崩溃地吼道:“你没钱不会问我要吗?我有钱啊!”
  丞相大人的良好修养在这一刻全然消失殆尽。
  公冶鹤廷顿了顿:“可是若是用你的钱买下,还能算是我送你的吗?”
  闻堰:“怎么不算?我的钱便是你的钱!”
  “真的吗?”公冶鹤廷的双目亮起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闻堰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你觉得在我心中你还没有钱重要吗?!”
  很快闻堰便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公冶鹤廷明亮的双眼红了些许。
  公冶鹤廷真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因为闻堰一直在做自以为正确的决定,因为闻堰一直在奔跑,而公冶鹤廷一直在拼了命地追逐,一直在等着闻堰回头看他。
  因为闻堰很少回头,所以时至今日,公冶鹤廷在闻堰面前还是那么不自信。
  他或许知道闻堰是爱他的,但是那爱有多深,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在下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闻堰又会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公冶鹤廷无从得知。
  所以他只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争取在闻堰心中占据更重的分量,争取让闻堰在下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不要将他抛弃得如此决绝。
  “公冶鹤廷,你听着,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的命向来重过你自己的命,今日我告诉你,在我心中,你的安危也同样比我自己的安危要重要得多,倘若此刻有一羽箭朝你射过来,我会毫不犹豫地替你挡下,我宁愿替你伤,替你疼,替你死,也不想让你受苦。”闻堰望着公冶鹤廷,沙哑道。“所以下次,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不好?”
  公冶鹤廷松开闻堰,垂下眸摇了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不要你为我挡箭……我只要你多爱我一些,不需要超过爱你自己,但也不要比爱旁的人或物少就好了。”
  “我知道我很贪心,你看我一眼,我便在想下一次你会不会想要多看我两眼,你多看我两眼,我便想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你答应一辈子同我在一起了,我又会想,你眼下兴许是愿意的,可是未来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你便又要抛下我了。”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很害怕……”公冶鹤廷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徐徐弯下身去。
  鸣起是在夜庭楼中被打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哭的人,却因为闻堰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而成为公冶鹤廷的鸣起似乎也没有比从前更好一些,闻堰还是轻而易举便能让他泪流满面。
  说不心疼自然是假的,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做过九五至尊之人了,在闻堰面前却总有流不完的眼泪,那眼泪好似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从公冶鹤廷的指缝中溢出来,滴落在闻堰的心头,让闻堰的心脏也变得鲜血淋漓。
  闻堰抱住公冶鹤廷,流泪道:“公冶鹤廷,你一点都不贪心,是我从前给你的太少了。”
  “从今往后,换我来爱你吧。”
  公冶鹤廷想象不出那样的场面,他一时间连哭都忘了,直起身看向闻堰,双目红肿着,带着几分茫然道:“如何爱我?”
  闻堰赶在他起身之前已然擦干脸上的泪,想了想,郑重道:“往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公冶鹤廷:“想要你永远陪着我。”
  闻堰:“好。”
  公冶鹤廷:“想要你的眼睛只看我一个人,不准看旁人。”
  闻堰:“好。”
  公冶鹤廷:“想要……想要一件定情信物,最好是你亲手做的。”
  闻堰这才想起来,历经两世,他都没有想过要送公冶鹤廷一件定情信物。
  这人也不知在心中藏了多久了,竟也一直没有主动开口问他要过。
  见闻堰不说话,一副走神的模样,公冶鹤廷眼中出现几分落寞,笑着改口道:“不是亲手做的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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