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陛下便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这样霸道吧?”
  公冶鹤廷沉下脸,他不似闻堰这样巧舌如簧,半晌才咬牙道:“你是朕的人,朕想对你做什么便对你做什么,你有意见?”
  闻堰笑盈盈地望着他,道:“没意见,所以陛下想抱便抱,但是抱完了还不愿意承认就不太好了……那和始乱终弃的陈世美有什么区别……”
  “闻堰!”公冶鹤廷这才反应过来闻堰在逗弄自己,恼怒地瞪他,却又拿他没有办法,便沉着脸起身上朝去了。
  闻堰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地笑。
  曾几何时,他也从那样充满了难言的苦楚的时光中汲取到过数不尽的甜蜜,可便是那样爱与恨交织、甜与苦混杂,下咽之时痛苦比欢喜更多的时光,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窗弦未闭,明月高悬,一室清冷寂静。
  闻堰卧于榻上,想着从前的回忆笑,笑着笑着,眼角淌出泪来,没入鬓角,软枕渐湿。
  “是你逼着朕同天阙联姻,娶公乘柔为后的,身为一国丞相,不亲自来观礼便罢了,竟一个人躲在相府中哭,阿雁……你叫朕说你什么才好?”
  借着夜色隐于窗外之人,也不知站了多久,此刻终是按耐不住现身,叹息般道。
  闻堰蓦地扭头去看,只见公冶鹤廷一袭墨色夜行锦衣,利落地翻过窗,朝自己而来。
  闻堰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半撑起身体,怔怔望着来人道:“陛下?……”
  “大婚之夜,你不在宫中陪着皇后娘娘,跑到这里做什么?……”
  公冶鹤廷于床沿坐下,轻轻捏起闻堰一边脸颊上的皮肉,道:“当然是来看看朕的爱妻今夜有没有背着朕躲起来偷偷哭鼻子,没想到不仅有,还被朕当场抓获了,阿雁,你羞不羞?”
  闻堰垂下眸,苦涩地喃喃道:“什么爱妻……如今陛下已娶了皇后,除去正宫皇后,旁人都算不得妻……”
  鼻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公冶鹤廷抬起闻堰的下巴,凑近了闻,那酒味果然愈发浓郁,他蹙眉道:“你喝酒了?”
  闻堰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嗯……喝了一点。”
  “身子还未好透,谁准你喝酒的?”
  公冶鹤廷捏住闻堰的双颊,那人便抬起含着水光的眸望着自己,漆黑的目光中倒映出自己染上恼意的脸,公冶鹤廷生气之余,又觉得好笑,同时心中更是受用无比,他新奇道。
  “还是混着醋一起喝的,醋味比酒味浓郁多了,闻着酸得厉害。”
  “丞相大人怎么还有借酒浇愁的一天?是因为朕?”
  闻堰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公冶鹤廷,红着眼,含着沙哑的鼻音应道:“嗯。”
  公冶鹤廷立刻就不笑了,目光深沉许多,猛地将闻堰的后腰箍紧,在二人身体相贴的一瞬低头吻了下去。
  在与公冶鹤廷的床事上,闻堰向来主动,今夜更是热情到令公冶鹤廷都有几分诧异,很快,他又将之归咎为不舍,毕竟天亮之后他便要御驾亲征了,此战若胜,不但可以重创突厥,令突厥元气大伤,还能在百姓心中树立威信,赢得民心。
  如此,在日后与公冶忱书的较量中,于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他的胜算便会更大。
  闻堰想要这江山平定,百姓安乐,他便竭尽全力去做,闻堰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他,只要闻堰爱他,只要闻堰肯爱他,他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会完成闻堰的所有心愿,送给闻堰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让他余生皆在平安喜乐中度过,不必再为国事操心劳神至吃不下睡不着的地步。
  往后他的阿雁,只需要费心去琢磨,今日要同所爱之人一起吃什么,喝什么,去何处游玩耍乐,便足够了……
  两人撕扯舔咬着对方的唇舌,尝到血腥味都不愿放开彼此,逐渐在抵死纠缠中失了理智,公冶鹤廷却因顾及着闻堰的身子,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不敢真的弄得太过火,两次过后,便克制地准备旌旗鼓熄,闻堰的双腿却紧紧绞在公冶鹤廷腰上,环着他的脖颈不肯让他离开。
  “别走……别走……”
  公冶鹤廷笑了一声,眼中浮现即将分离的不舍与酸楚,这还是他与闻堰重逢数年之后,头一回面临分别。
  他垂眸掩住情绪,倾下身咬住闻堰的耳垂,沙哑道:“阿雁何时变得这般贪吃了?”
  闻堰迷乱的神情之下掩着深深的痛苦:“别走……”
  公冶鹤廷:“这可是你说的,今夜便是百般求饶,朕也不会放过你。”
  话虽如此,在夜半三更过后,一室旖旎还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事后相拥的温情。
  留给彼此的时间不多了,同闻堰缠绵一夜当然好,但他也想就这样安静地抱着闻堰说说话。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公冶鹤廷的大掌贴在闻堰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安抚着怀中流泪不止的人:“待朕离开之后,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操劳国事可以,但一切都没有你自己重要,没有你的身子重要,知不知道?”
  闻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许茫然:“陛下……我们……这算什么呢?……”
  公冶鹤廷笑道:“算洞房花烛夜。”
  “朕说过的,在朕的心中,你才是朕名正言顺的妻,朕欠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若愿意,朕便补偿你一个真正的婚礼。”
  “你若不愿意,我们就这般,背着世人在暗地里相守一辈子,也好。”
  闻堰:“好……”
  公冶鹤廷:“公冶忱书那边你莫要担心,几日前朕趁他不备,命人潜入阆中城一把火烧了他的粮仓,如今祁昼与他彻底反目,公冶忱书的军队不仅没了银钱供给,连吃喝的口粮都没了,正元气大伤,起码半年内不会有大动作,半年时间足够朕击退突厥人平安归来……待朕回来,便给你一个惊喜。”
  阆中首富祁昼当初之所以愿意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同公冶忱书勾结在一起,是因为他的长女祁凉被公冶忱书蓄意勾引,弄大了肚子。
  公冶忱书不仅休了从前明媒正娶的王妃,遣散了家中所有小妾,娶了祁凉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妃,还答应祁昼,日后待他称帝,便封祁凉为后。
  祁凉若诞下皇子,便立为太子,可祁凉第一胎生的是女儿,而就在上个月,祁凉二胎即将临盆之时,公冶忱书去花楼中买春的消息不知因何传到了祁凉耳中,祁凉大着肚子跑到花楼中去捉奸之时,被醉酒的公冶忱书一巴掌扇倒在地,于众目睽睽之下,从二楼顺着台阶滚下一楼,大出血,死了。
  一尸两命。
  祁昼痛失爱女,与公冶忱书就此决裂,公冶鹤廷便是趁着公冶忱书因此事焦头烂额之时,一把火烧了他的粮仓,给他来了个雪上加霜。
  闻堰倒是与公冶鹤廷想到了一处,他得知那蛇鼠一窝的二人反目之时,第一反应也是命人找机会烧了公冶忱书的粮仓,只是没想到公冶鹤廷的动作如此迅速,且事先居然没有同他商量。
  即便如今公冶忱书陷入了困局,但他那三十余万兵马仍不容小觑,一旦他搭上旁人,军队重新得到供给,大胤随时可能陷入内战。
  公冶鹤廷出征在即,闻堰没有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怕乱了他的心绪,只道:“陛下放心……微臣会拼死为陛下守住京城,等着陛下回来。”
  公冶鹤廷见了闻堰决绝的眼神,心中不由为之一动,笑道:“若朕回不来了呢?”
  闻堰见他笑,便也红着眼笑起来:“若陛下回不来……待天下安定之后,微臣便为陛下殉情。”
  公冶鹤廷喉间滚了滚,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他鼻间不住发酸,笑道:“连正经的夫妻都算不上,你这是为朕殉得哪门子的情啊?不觉得亏吗?何况,哪有做臣子的为天子殉情的?”
  闻堰低低道:“月老庙中,微臣说想同陛下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是真的。”
  或许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相爱,却可以生死相随,生死相依,闻堰同公冶鹤廷说了许多许多的谎话,唯独这一句,再真切不过。
  公冶鹤廷扣住闻堰的后颈,用力抓了抓,哑道:“傻子,你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朕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去死,安心待在京城等着朕回来,莫要胡思乱想,朕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朕如今已经有能力护住你,护住大胤的百姓。”
  闻堰心道,他的笨蛋鸣起还是太天真,通过联姻向天阙借来的五十万大军,待击退突厥人后便是要即刻还给天阙的,且每折损五万兵马,便要划一座城池于天阙。
  突厥五十万大军在陇西边塞安营扎寨,两军兵力相当,此去若败了,公冶鹤廷不但会失了民心,大胤的国土也不知会天阙被分去多少。
  但公冶鹤廷若胜了,百姓便会真正认可这个帝王,只要赵元佐出兵相助,平了内乱,公冶鹤廷的皇位便算是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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