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日他准备给沈玦,却遇上沈玦恢复记忆,两人各执执念,最后不欢而散。
送药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殷木槿有些出神,管家还捧着瓷瓶,等他吩咐。
早就说服自己不再关心的,可要扔的话滚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殷木槿想起老夫妻说过的话,沈玦毒发时痛不欲生,就算后来毒效散了,也恢复了足足两天,才有力气自己走动。
“给我吧,”他说,接过瓷瓶捏在手心,“我自己处理。”
两天后,孙天喂饱神鸟,确定这绿色玩意儿依旧雄赳赳地高扬着脖子,夸了几句这鸟的神气劲,集结同行的几位兄弟,准备出发。
说说笑笑着出了城门,天高地阔,轻风拂面,心胸畅快。
他正大放厥词,说这次肯定讨好些奖赏回来送妻子,猛然注意到刚还呦呵着嘲笑他的一帮兄弟突然变成了哑巴,他突然后背一凉,僵着脖子扭头,就瞧见自家少爷比冰还冷的脸。
“少,少爷……”孙远说话咬舌头,“您不是说,说不和我们一起进京了吗?”
殷木槿驾着马来到与他并排的位置没什么语气道:“改主意了,出发吧。”
“好嘞!”
半个月后。
神鸟终于被放出笼子,进了专为它准备的暖屋里。
屋里早就摆满了从南方一并运来的树草,布置成神鸟老家的样子。
它被放进去,撒了会儿疯,就开始捡草叶吃。
尾巴上的羽毛长且碧绿,眼睛似的深色图案像是被精心镶上去的美丽宝石,天光一映,熠熠生辉。
靖王有事没到,到的是病恹恹的张庭,见着殷木槿,疲惫的眼睛瞪大一些,又欲盖弥彰地变成不认识他的模样。
跟着殷木槿来交货的是孙远,这人神经大条,瞧不出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大大咧咧地道:“大人,您看,这鸟可神乎了,而且据说,它后面的大尾巴还能张开,扇子一样,陛下见了,肯定满意!”
张庭没什么喜欢或惊讶的表情,只淡淡地“哦”了声,对孙远说:“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但这些话,你们还是留着同靖王说吧。”
孙远的热情被一句话浇灭,蔫蔫地应了声,站回殷木槿身后,老实了。
几人无话可说,房中陷入死寂。
于是房门外,渐近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伴随着的,是靖王还带着少年气的纨绔话音。
“我两三个月前就命人去准备,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来了,今儿特地拉你一块儿看看。”
里面的人还没准备好,房门就被猛地推开,殷木槿回头,毫无防备地撞上沈玦的视线。
殷木槿下意识皱眉,沈玦忧郁的眉眼却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靖王没注意到这些,他的注意力全被绿鸟吸引,弓着腰亮着眼就冲了进去。
好在神鸟被运来运去,见过这么多人了,竟也不怕他,一人一鸟大眼看小眼,场面倒是滑稽得可笑。
张庭看不下去,过去推了推他的手臂。
殷木槿则和沈玦对视了会儿,沈玦来到他面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靖王说找了个特别靠谱的商队来做此事,我当时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殷家,没想到还真是。”
殷木槿“嗯”了声。
孙远有点不明就里,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纵使迟钝如他,还是迟钝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太欢畅的氛围,他转了转眼珠子,识趣地退出房间。
一个房间只剩下四个人,另外两个人都在细心打量神鸟,沈玦看了看他们,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才转向殷木槿,说:“好久不见。”
殷木槿想“嗯”一声表示赞同。
但还没发出声音,沈玦就稍显恼怒地瞪他:“见都见了,别想着敷衍了。”
殷木槿只好说:“好久不见。”
沈玦满意了,摘了片叶子揉在手心把玩,问他:“这次会在京城留多久啊,时间够的话,我可以带你逛逛,最近新开了许多饭馆呢。”
殷木槿却说:“再说吧。”
沈玦只好作罢。
两人没再说别的,愣了会儿,被靖王一个招手唤了过去,凑到神鸟旁边。
靖王还没到及冠的年龄,又没怎么受过礼教,做起事来少有贵人架子。
他一把拉住殷木槿的袖口,把人拽到身边:“这鸟会把尾巴打开对吧,让它开一个。”
“王爷恕罪,草民并不清楚方法。”
“不清楚?”靖王兴高采烈的脸垮下去,“那它能开尾吗?”
“应该是能的,我们打听到,神鸟见着喜欢的东西才会开尾。”
“喜欢的东西?”靖王琢磨着这句话,“吃的行不行,会饿的动物都喜欢吃的。”
靖王让人呈上神鸟偏爱的杂粮,抓了把放在手心往神鸟嘴边送去,神鸟歪着脑袋看了两眼,吃都不愿意吃,扭头走了。
张庭“唔”得笑了声,连忙安抚泄气的靖王。
靖王忙着生气,顺手把手里的粮食全拍沈玦手里。
沈玦无奈,正要唤人把粮食拿走,走远的神鸟又扭着头转过来,来回歪了几下脑袋,开始往沈玦身边凑。
殷木槿想起孙远被叼得嗷嗷叫的样子,手臂挡在沈玦胸前。
沈玦有些不明所以,攥着食,问:“怎么了?”
那鸟还在盯着沈玦看,还想往前蹭,身体莫名晃动,尾巴尖晃得最厉害,像是被人打了。
沈玦也有些慌了,后退一步。
殷木槿道:“把食扔了吧。”
沈玦听话地照做。
在他撒手的同时,神鸟剧烈晃动的尾羽开始上翘,镶了宝石样的尾巴一支支散开,竖立起来。
终于,在四双惊讶的目光中,漂亮的羽毛终于像扇面一样华丽地铺开,璀璨得像是有人将日光搅碎,尽数泼在上面。
“好,好!果然如凤凰般耀眼,皇兄一定喜欢!”
靖王拍手称赞,大手一挥,流水样的赏赐落在殷木槿身上。
殷木槿不卑不亢地谢过。
告辞离开靖王府,殷木槿前脚上了马车,沈玦就踩着后脚进来,丝毫不见外地坐在车厢中。
殷木槿沉默地看了人一会儿,朝沈玦丢了个东西过去,瓷瓶滴溜溜转几圈,安稳降落在沈玦的掌心。
“装的什么?”沈玦把玩着瓷瓶,好奇地问他。
“毒,”殷木槿说,“敢吃吗?”
“有什么不敢的,”沈玦毫不犹豫,倒出个乌黑的药丸,眼也不眨地丢进嘴里,喉结一滚,利落咽了,还问,“你这毒怎么蜜糖似的,好甜。”
“……”
殷木槿懒得理他,只说:“七日一粒,记得按时吃。”
沈玦乖乖点头,只真像里面装着蜜糖一样捧着瓷瓶,丝毫没有追问里面究竟是什么的打算。
殷木槿觉得无趣,赶人:“你有事吗?没事就回去找你的陛下去。”
“有事啊,”沈玦挪了挪屁股,坐在与他紧挨着的位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逛?”
“不是说日后再议。”
沈玦抗议:“要真是日后再议,就没日后了信不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见他不答应,沈玦又说:“其实刚上马车时,我就把车夫赶走了,你没法不同意。”
第43章 只是在乎了
殷木槿还不至于轻易相信,自家的车夫能随便被一个外人支走。
但沈玦撒起谎来眼也不眨,理直气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实在好奇,沈玦是从哪新找回的底气。
不出言拒绝,也不点头答应。
沈玦好整以暇等了会儿,皱皱眉,扒过他肩膀往他脸上瞅,又自顾自下定论,说:“不拒绝啊,那就当你同意了啊。”
刚说完,又轻推了他一把,十分好意思地指挥:“你招呼一声,你家车夫我指挥不动。”
他被沈玦水亮的眼睛望得无奈,只好让车夫听令。
沈玦钻出马车交代了几句,才又坐回他身边,问他:“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嗯。”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
直到沈玦再找不出可聊的话题,两人不尴不尬的对聊才终于结束,马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殷木槿注意到沈玦放在膝头的手格外不自在,一小撮布料被他抓了松,松了又抓,攥出许多细碎的褶皱。
沈玦并非真的没脸没皮,只是表面上看着自在罢了。
这个认知让殷木槿好受了些。
沉默还在生长蔓延,马车一边将外面的景色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边又载不动两人太过沉重的沉默,行得摇摇晃晃,时不时还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终于,沈玦“啧”了声,没话找话道:“大好的天气,我们就别乘马车了吧,正好也不远了,我们下去走走。”
殷木槿还没点头答应,手腕就被沈玦掌心冰凉的温度撅住,二话不说往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