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次来攻城的人,比上次多了一倍,为首的将军也戴着面具,一张彩绘的狼面具,应当就是来头不小的耶律宁。
  “苏安!”
  对面带着面具的将军见到城墙上的苏安,反倒极为热情地喊了一声:“别来无恙!”
  苏安皱了皱眉,什么别来无恙。自己又不认识什么契丹的将军。
  他敷衍地点点头,看似在打量城下的契丹将军,实则在观察城下军队的排兵布阵。
  苏安又皱了皱眉,城下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排兵布阵可言,乱糟糟的,根本不像是要攻城。
  “还没认出我吗?”狼面具见到苏安再次皱眉,却以为苏安是在关注自己,反倒笑了笑,“那只好等到我抓到你的那一天,请你亲自为我揭开面具了。”
  “好烦。”苏安正思考着对面的企图,却被城下狼面具聒噪的喊话声打断思路,喃喃道:“下面那人在狗叫什么,打个仗戴着面具遮遮掩掩,真是莫名其妙。”
  苏安一把抓起身旁的弓箭手的弓箭,一口气连射三箭。
  按理说,狼面具的位置并不在弓箭的射程中,不只如此,不过是空中的几根箭矢,狼面具可以很轻松地用刀砍落。
  但是苏安的臂力惊人,射出的第一箭竟然直冲狼面具的胸口而来。
  狼面具轻轻提刀一砍,那箭便从中间断裂。
  而同样冲着狼面具胸口而来的第二箭甚至还没有碰到了狼面具,就因为力道不够自己落在地上。
  “白费功夫。”狼面具嗤笑一声。
  但紧接着又是更快的第三箭,它太快了,紧随着第二根箭而来,狼面具甚至来不及举刀阻挡。
  而且这箭不是冲着狼面具的胸口,而是直冲他面门而来。
  同样是因为距离太远,箭上的力度虽已削减不少,但却刚好能击碎狼面具的面具。
  “竟然是他!”见到对方狼面具下的真容,苏安这次倒是有些吃惊。
  算上这次,这个人苏安已经遇见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西北的明月楼,第二次是在皇宫中,第三次是现在,库尔城前。
  原来阿史那,巴图尔都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是耶律宁,是契丹的皇子。
  这么说,契丹早就要和突厥联手攻打桓朝,所以他才伪装成突厥使臣的副手潜入宫中杀特勤。
  此时耶律宁骤然被射碎面具,心情自是万分不佳,目露凶光。
  他抽出刀,大喊一声:“杀!”
  数万士兵冲向库尔城城门。
  桓军这边也严阵以待,一整排站在城墙的弓箭手架起弓箭。
  自城墙而下的箭影遮天蔽日,直冲城下的士兵而来。
  此时城下最靠前的士兵们则排成一排,合力举起数米高的盾牌抵御一步步地往前推进,直到到了城门口,他们身后的士兵则架着登云梯,一个个顺着梯子往上爬。
  而桓军则是杀掉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士兵,顺便抽掉梯子。
  如此往复循环。
  攻城很难。
  这一场战争,契丹和突厥的联军无功而返,甚至比以往撤退的都要快。
  林闻密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松了口气:“哎呀,吓死我了,什么耶律宁,被吹的打仗有多厉害,是逃跑厉害吧!”
  此时已至日暮,太阳已经沉入地底,整个天空泛着一种深蓝色。
  林闻密抬头望天,肚子也开始叫,便笑道:“这大战得胜,我们也该轻松轻松,不如吃个饭喝个酒庆祝庆祝!”
  他顺势抬起胳膊,想要同苏安勾肩搭背,却依然被林良挡住。
  林良皮笑肉不笑,不轻不重地数落林闻密:“林副将,你没见到苏将军在思考,你不要打扰他。你饿了,就自己去吃饭。”
  林闻密灰溜溜地走了,林良便问苏安道:“苏将军,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苏安如实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对方今日攻城实在儿戏。”
  林良猜测道:“说不定他们这次来只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深浅,并不是真的想攻城。”
  城下的联军撤退的太快了,不对劲。
  而且苏安能感觉到,对方攻城时并没有很用心。明明有近万人,却没有推着攻城用的投石车来。
  不是以进攻为主,而是以防御为主。可攻城攻城,不抛下一切进攻是永远攻不下来一座城的。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苏安一边啃馕,一边翻阅探子整理的有关耶律宁的密信时,见到一行字,方才恍然大悟。
  三年前,耶律宁在和特勤的一场天山战役中,假装从正面进攻,实则派精锐部队从背后偷袭。
  苏安放下手中的馕,沉思片刻,立刻站起身,喊道:“林良,加强各城口的防御,尤其是……”
  苏安想了想,如果他是耶律宁,会哪里偷袭?
  苏安从突厥手中夺回库尔城后,便花了几天时间看过城中每个角落,尤其是城墙。
  库尔城四面环山,东北地势较为平坦,而西南地势陡峭,甚至有一处断崖,城墙就建在不足十里的地方。
  也因为附近是断崖,人迹罕至,这里的城墙防御最为薄弱。
  但如果他耶律宁的话,那么他一定会选这个位置。
  此时林良正好进入营帐中。
  苏安立刻道:“林良,我们立刻往西南门走,记得带上弓箭!”
  他们到了西南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里无比静谧,丝毫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
  “林良,你和林闻密四处巡视,我在这里守着。”
  苏安坐在这里静悄悄地等了很久,直到林良和林闻密又巡视到西南角时,下面依然没有动静。
  “我看他们根本不会偷袭,苏弟,你就是太疑神疑鬼了。”
  苏安却在望向不远处格外陡峭的山坡,“前面山坡下怎么会有一群羊?”
  林良疑惑道:“也许是牧民在放羊,或者是天晚了把它们忘在这里了?”
  “可是现在是冬天,哪里又是硬硬的岩石,草都没了,哪里会有羊来?”
  苏安又搭弓射箭,直冲着那团白色的毛茸茸射去。
  远处一声惊叫响起,随即是一阵人仰马翻。
  那一堆白色毛茸茸瞬间开始翻滚,变成了直立行走的人。
  “原来是反穿羊皮袄的人。”林闻密惊叫道。
  苏安又放了几箭,射死了好几只“人形羊”,林闻密也凑上热闹,痛快地射了十几箭。
  等到这群“羊”都从山坡上消失后,苏安才安心离开。
  “好聪明的苏安。”耶律宁得知自己派出去的突袭部队铩羽而归后,没有太愤怒,反而笑了笑。
  “我喜欢这种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喜欢,一点点战胜对手的感觉。”
  此时可怜的耶律宁还不知道,对于苏安,自己没有再赢的机会了。
  一年过去了,苏安和耶律宁交手数次,一共有三场大型战役和数场小战。
  苏安赢了两次战役,又得了突厥的两座城池,一次战役勉强平局。
  数次小战双方胜负参半,无非是你杀我点战马,我抢顺势抢你牛羊。
  耶律宁总不服气,咬着牙想要赢苏安一回。
  为了赢苏安,他甚至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有一次他派人送给苏安一套女式契丹婚服,一方面希望苏安能够被激怒,在对战时失去理智,求胜心切,露出破绽;另一方面又带着些隐秘的,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心思期盼着对方在收到婚服时,能表示点儿什么。
  可是苏安收到婚服后挠了挠头,闻问林良:“这个契丹人好奇怪啊,怎么送这种衣服呢?”
  林良盯着这件婚服思忖片刻,又看了看苏安十分平和的表情,显然苏安是不觉得这件女式婚服有冒犯的意味。
  可林闻密窜进营帐时看到婚服,直接就怒了。
  “气死我了,这个耶律宁,”这不是羞辱……”林闻密话还未说完,便被林良塞了满嘴的葡萄。
  “林副将近日火气这么大呢?出去透透气再进来。”
  林闻密就这样被林良拉出了营帐,只留苏安一人在营帐中思考,他实在想不明白耶律宁的意思,又觉得这衣服布料还不错,便让人把这件婚服改了改,送给了城中要成婚却买不起婚服的穷苦新娘子。
  至于日后同突厥和契丹的联军对战,苏安也丝毫没受到这件喜服的影响,依然是该如何还如何。
  终于在耶律宁在军营里苦思冥想出一个好点子准备对付苏安时,却听到副手禀告道:
  “桓朝那边要求休战三月。”
  耶律宁气的几乎要蹦起来:“为什么?怎么能休战?我下一次一定能赢!”
  已经杀红了眼的耶律宁磨着牙道:“苏安不会是输不起吧?”
  副手则跪地道:“将军,今年冬天天气太冷,许多牛羊都冻死了,不论是突厥人还是契丹人,日子都难过极了。而且今年桓朝也是大旱,桓朝的老百姓也不好过。所以苏安才主动提出休战三月,让百姓们休养生息。不论是突厥还是契丹的可汗,都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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