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方才李副官领他到众兵士面前,立刻走的远远的,不再开口说话。
苏安还以为李副官已经下值了,现在是他的休息时间,所以才站的远远的。
“怎么,这人是你的亲戚吗,李大人?”这话说的很是阴阳怪气,苏安没有察觉,他是真心实意地疑惑。
李副官脸色更难看了:“不……不是。”
这不是他的亲戚,这是路将军在军营里小妾的亲戚。
“那你就更不该管啦。”苏安好心劝他:“这些事让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天啦,快去休息吧。”
李副官的话哽在喉头吐不出,只好咽了下去。
但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求道:“能不能只把他赶出军营,斩首就算了。”
苏安固执地摇头:“不可以,军令如山。
胖校尉被拖出去后,苏安才道:“现在开始认字。”
苏安拍了拍手,几个抱着大木板的士兵便走了上来,从左往右依次排开,上面刻着的分别是汉字一到十。
“让大家把所有字认全不现实,所以我们只认十个字,从一到十。西北军一共有四路军,瀚海军、静塞军、天山军和保大军,开头编号依次为一、二、三、四。”
底下的士卒懵懵地看着苏安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每军下面各有十个营,从我的右手往左边开始,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苏安话说到这里时,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什么,目光讶异地盯着苏安。
“每个营里有十个队,从前往后依次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每个队里有十个卫,依然依次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每个卫里有十个火,也是从一到十。”
“每个火中一共有十个人,按年龄从大到小来排也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譬如那个背着铁勺的伙夫兵,他在保大军的三营四队六卫九火,年龄是……”
“禀报监军大人,我在我们队排行老三,所以我的编号是四三四六九三!”
苏安点点头。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编号了吗?”
士卒们齐齐应声,其中一大半如今都已经明白了苏监军的意思。
苏安一字一顿道:“每人排好队去参军那里登记,今后军工簿上不再写名,而是以编号为准,每日的军工簿写好后,一式两份立刻对外张贴,当日记功参军还要在军功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赵、钱、孙、李四位记功参军分别是壹贰叁肆,具体到人。”
这样不仅每个人都读得懂军功簿,若是参军记错了军功,还能即使找到对应参军进行更正。”
苏安在台上每说一句。
王豇豆就再深吸一口气,再掐自己一下,今天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身后背着一个炒菜的大铁勺,但王豇豆太激动了,把铁勺从身后抱到胸前,兴冲冲地对身旁的李二狗道:“我待会就申请去做冲锋军。”
“对了,你记住那十个字了吗?”
“我早记住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没想到记这么简单的十个字,就能读懂军功簿了。”
李二狗则美滋滋道:“这次我的军功,说不定真能落在自己头上。”
但苏安走后,人群中依然有人窃窃私语道:
“这小白脸也就是会说好听话,谁知道能不能落实下来?”
苏安此时出现在路查南的营帐中,路查南放下军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没想到苏大人是个这样有办法的人?要好法子怎么不早说,是怕我夺走苏大人的功劳吗?”
这个苏安看着傻,却是在精的很,刚一来便用这么个刁钻古怪的法子拉拢人心。
只是他底牌亮的太快,实在不算高明,路查南准备先敲打敲打他。
按理说,路查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安应当立刻认错,说自己太急功急利之类的话,打个哈哈把这事糊弄过去。
苏安听不出路查南的敲打,反倒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其实这法子不难想,只是路将军不在意这些小军功罢了。”
“你……”路查南也哽住了,他没想到苏安竟然完全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暗示,反倒开始点评自己了!
更让路查南胸闷的是,苏安点评的还很精准。他确实不在意底下人一点点军功的争夺,他作为主帅,才是要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他的军功才配称为军功,动辄便能得到几座城池。
对于这些小军功的登记,他不在乎更不屑于在乎。
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苏安倒是完满地解决了。
路查南猛地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盯着苏安道:“苏监军,你……”
第43章 家书
路查南站起身, 手指哒哒地扣着桌面。
按理说苏安没什么错,但路查南心中的戾气就是往上翻腾。
他是不在意军功冒领的小事,但这并不代表旁人解决了他就会舒心。
说到底, 路查南无法容忍一个出身卑微的苏安盖过了他去, 哪怕只在这件小事上。
路查南垂下眼, 心里暗暗盘算着寻个苏安的错处打算借题发挥,却有人推开营帐的毡子, 低声在路查南耳边说了什么。
“怎么又输了?”路查南暗骂道。
他看着眼前的苏安,动了别的心思。
如今军中士气不高,他接连吃了不少败仗, 若是能将苏安这法子禀报给皇帝,在各军中应用, 多少也算个功劳。
路查南转了转眼珠, 不再阴阳怪气, 而是换了种柔和语气:“我从前是不在意,但苏大人今日提起来, 我才恍然大悟, 军功不明士气必然低落,苏大人此举对军中大有裨益。”
苏安重重点头, 坦诚道:
“路将军能如此想, 实在是再好不过。”
他在兵部便常听人说路查南此人从小熟读兵书, 武艺精湛,七岁时与比他大十几岁的青年人有来有回地谈论兵法。
“当时首辅路大人坚决要路将军弃文从武, 旁人都不理解。那时突厥刚被孙将军打趴下, 一口气签了十多年的边关契约,这时候从武不是傻么?谁知道如今契丹竟然卷土重来,还是当年的路大人有远见啊!”
“若不是路将军, 只怕突厥早就要闯入玉门关了!”
若不论路查南的私德,苏安真的觉得路查南应当是如同江泓石那般的聪明人。
所以苏安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苏安能想到的,像路将军这样聪明的人都能想到,只是路将军事务繁忙,无暇分心顾及这样的小事,才让苏安捡了空子。”
苏安这句话说的路查南是身心舒畅。
“苏大人请坐。”路查南伸手招呼苏安坐在对面,亲自为苏安倒茶:“为士卒编号,事务繁杂,更是要时时留心,我日后必定要操心不少。不止如此,这么大的事,必然是要奏请圣上的。”
“只是……嗯……”
“路将军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就好。”
路查南向苏安摊手,故作为难道:“按理说这个法子是苏大人想出来的,应当以苏大人的名义奏请圣上。
只是苏大人毕竟只是监军,级别不如路某高……皇帝肯定会先批阅级别高的官员的奏折,不如路某同苏大人联名上奏,皇帝批阅同意肯定会更早些。
路某倒不是想抢苏大人的功劳,咱们不都是为了军中士卒们么?”
苏安只想赶紧把此事办成,听到路查南这一通分析,压根儿没有多想,甚至还深以为然,连忙点头道:“好,那就以路将军和苏安共同的名义向陛下递折子吧。”
“日后军功簿的落实,还要仰仗路将军的帮助。”
路查南目的达成,弯起一双眼睛笑道:“那是自然。”
京城最大的酒楼中的最大包厢,一位妇人一人坐在茶桌前,身旁是刚刚弱冠的儿子。
他们正毕恭毕敬的望着对面那扇绣着花鸟的屏风,屏风里隐约能看出一道人影。
妇人手里的茶只喝了一口,犹疑不定地望着那道人影:“贵人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母子俩乖乖听话,那林家就有我们母子俩的一席之地。”
那道人影放下茶杯,缓缓道:“自然。再过几日便有一位张大人到小院儿去请令郎去朝堂上做官。”
红萼不动声色地上前,递上一张写满字的纸:“届时皇帝也许会在朝堂上亲自问林公子话,只要林公子按照这上面写的东西回答便好。”
“贵人这是要将我打造成一个熟读兵法的少年天才,可是……我压根不是什么天才啊。”
红萼在一旁笑道:“这世上人造的天才多了,尤其是朝堂上,林二公子如今见的还是太少。”
“好罢,然后我需要自请去西北……”青年话还未说完,身旁的妇人脸色一变,嗫喏出声:“贵人,怎么还让我儿去西北啊?那里可是在打仗啊!”
“自古富贵险中求,如今西北既是是非之地,也遍地都是扶摇直上的机遇,是不是吗,林二公子。”